04 前任對象

王宰的臉上布滿溫和的笑意，在灰敗且陰暗的老房子裡，他白皙的肌膚宛若墜入凡間的天使，寬闊的胸膛能容納一切，隨時張開雙手迎接，就連散落在他四周的塵埃都化為羽毛般奪目動人。

這張臉近乎日日夜夜出現在徐時同夢中——令他深深地憎惡。

“你??你這家夥??”居然還敢用這張臉出現！徐時同氣得全身發顫，甚至無法完整說完一句話，他似乎忘了對方是至高無上的主宰，撲過去想和他決一死戰。

王宰微微側身，避開了徐時同的衝撞，下一秒反客為主，抓住徐時同的雙手交叉抵在門旁的牆上。

男人高大的身形遮蔽了唯一的光源，陰影頓時覆蓋全身，看不清表情卻帶來極度強烈的壓迫感，徐時同的頸部仿佛壓著千斤重的鐵塊，重得他無法抬頭，像是在告訴他，怎敢妄圖直視神、挑釁神。

“小石頭，這張臉似乎讓你比平常熱情許多。”王宰發出輕笑，俊美的麵容越貼越近，彼此的氣息逐漸交融，溫潤無害的嗓音似乎能撫平所有不安，卻因此喚醒徐時同心中的警訊。

徐時同清楚記得被掌控的恐懼。

無論是身體，還是心靈。

明明扣住他的手指不若平常那般寒冷，是正常人的溫度，卻依舊讓他骨子發寒，難以克製地瑟瑟發抖，像是即將沒入虎口的小羔羊。

徐時同握緊雙拳，奮力揚起下巴，即使全身上下剩下頭部能動，他也會用牙齒撕咬祂！

“滾開！放開我！”他不是祂玩辦家家酒的玩偶，更不是讓祂呼來喚去的狗，“又偽裝成玩家，難道是又想欺騙無知的人？這次是為了什麼？觀察人類怎麼愛一個人？還是，想看我們怎麼恨一個人？”

徐時同指證曆曆，每說一句，都是在揭自己的傷疤，眼眶不知是因為憤怒還是悲傷而隱隱泛紅。

——當年，主宰化身為玩家隱藏在人群之中，渾然不知的徐時同在祂的帶領之下成長，與祂齊心協力闖關，徐時同以為他們是在幫助其他玩家，甚至像個蠢貨一樣愛上祂，從中獲得了幸福與喜悅，然而，最後他才知道，這一切都是主宰的自導自演。

首先，他們一路上拚命保護的玩家，最後都死於關卡。

徐時同永遠記得，其中一個在遊戲中對他疼愛有加，情同親奶奶的長輩，因體力不堪負荷而墜穀的那一刻，當時徐時同哭得撕心裂肺，是王宰安慰了他。

再後來，徐時同與王宰陷入熱戀，並在最後的關卡甘願為祂犧牲性命。

這時，王宰突然告訴他，自己是這個世界的主宰，這一切都是為了觀察人類。

當時徐時同不肯相信，以為隻是一個拙劣的玩笑，讓王宰不要說傻話了，難道他們共同經曆的磨難，同樣的傷痛，如同靈魂伴侶般熱烈的感情，全部都是假的嗎？難道那些在關卡裡犧牲的玩家，祂不曾有片刻憐憫嗎？

而主宰隻是發自內心微笑著對他說：“所以我把這些關卡稱作遊戲，你們人類不是都不會把遊戲當真嗎？”

祂毫無歉意，甚至察覺不到徐時同的絕望與憤怒。

徐時同明白了——祂確實，從來沒有愛過他。

祂不懂被欺騙的惱怒，不懂被背叛的絕望，不懂愛人的痛苦，因為祂不懂人類的感情。

徐時同恨祂，也恨當年那個愚蠢的自己。

不過，他已經付出了代價，不會再愛了。

徐時同收起回憶，甩開當年的悔恨，主動往前一步，筆直地站在主宰麵前，喝斥道：“滾開！離我遠一點！如果我曝光了你的身分，你就不得不滾出這裡吧？”

一旦身分曝光，“觀察”就失去意義，畢竟，人類不可能與主宰建立關係。或許主宰能夠輕易操控無限世界裡的一切，卻無法改變人心和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