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譯……”
林禹樂早就回去上課,醫務室老師也不知所蹤,隻剩下我這個病號和毛遂自薦前來照顧我的陸譯。
“下次帶上我吧。”
“啊?”
“下次下課,你帶上我一起走。”
我怕謠言發酵得更加嚴重,卻也貪戀於陸譯的偏袒,可最後理智戰勝一切。
它說,你不能讓陸譯因為你而黯淡。
於是我拒絕了。
我說,你彆這樣,搞得我好像個長不大的小孩一樣。
他身體僵了僵,終究沒再強求。
生活恢複平淡之後我過得如魚得水,隻是刻意減少了和陸譯的交流,那天的事多多少少給我帶來一些陰影。
林禹樂倒是成了我的朋友,她天天過來陪我聊天,和我一起去食堂,她的成績也很好,僅次於陸譯。
我原以為高中生涯就要這麼日複一日地過去,直到高二,林禹樂拉著我的手走在小樹林間,告訴我,她喜歡陸譯,想要追求他。
我心慌,卻還是故作鎮定,強顏歡笑,幸虧夜色足夠暗,林禹樂才沒有見到我笑比哭還難看的臉。
真好,陸譯,現在總算有個配得上你的人喜歡你了。
而不是我這種膽小的,暗戀者。
林禹樂的追求迅猛而又剛烈,她會守在男生宿舍不遠處,等到陸譯出來時給他送早飯,會在陸譯打籃球時坐在觀眾席給他大聲應援。
基本我不敢做的她都做到了。
當林禹樂興奮地跑到我麵前來,我就知道,有進展了。
這些日子她總是圍著陸譯轉,如若不是有進展,她絕對不會來找我,而是繼續死纏爛打。
我很佩服她這份勇氣。
因為這是我不具備的。
她向我展示陸譯的微信,頭像是一隻博美犬,那是我家的蔚蔚。
她問我,要發什麼?能不能告訴她我和陸譯發的第一句微信是什麼讓她參考一下。
我笑著回,哪有參考彆人聊天記錄的。
可是回寢室後,我翻了好久我和陸譯的聊天記錄。
聊天記錄很長,好像無論怎樣都翻不完,可是我又不想有翻完的一天。
可是聊天記錄再長也總會翻到頂部的。
「陸小譯!」
「嗯,在呢。」
眼淚不知何時落在手機上,首先是一滴,後來根本管控不住,啪嗒啪嗒,把枕頭浸濕。
我現在叫你陸小譯你還會回答我嗎。
如果會的話,那以後呢,你能保證你會永遠陪我一直幼稚嗎。
不會的,彆傻了。
你們薄弱的緣分就像聊天記錄一樣,看似長得無止境,實則還是設有終點。
怎麼辦啊,陸譯。
我好怕、好怕你被彆人搶走,我好怕你不要我了,我怕沒有人再教我數學了。
但是沒用的。
你需要的是能與你一起解數學題的人,而不是等著你教那些你早已學會的。
陸譯,我祝你。
算了,我沒那麼大方。
高三課程緊張,老師們的語速飛快,我聽不懂的科目越來越多,情緒也一直處在緊繃狀態,林禹樂來找我時我正在做一道困擾我整個下課的數學題,她左顧右盼,見陸譯並不在周圍後就開始向我報告最近她和陸譯的進展。
我實在心煩,沒忍住讓她彆乾擾我,話說出口後才意識到語氣太重了,林禹樂的眼眶迅速泛紅,我連忙解釋:“對不起禹樂,我說得太凶了,沒有要罵你的意思,我隻是最近壓力有點大,剛剛又被數學題弄得很煩躁……”
後麵的話我沒有再說下去,因為我看到門口站著一個逆著光的人,手抱著籃球,目光深沉地注視著坐在他位置上,近乎落淚的女生。
我茫然無措,下意識不想看到他們相處,和後桌的男生說我不舒服如果上課我還沒回來就是在醫務室後就從後門跑走。
我再一次懦弱了。
不敢去看他的眼睛。
更加不敢看她的。
我一口氣跑到天台上抱膝坐下。
遠處的鳥自由地飛著,我看得著迷,直到上課鈴響起才後知後覺,快步走到醫務室。
醫務室老師正在收拾東西,她和我關係好,看出我身上無大礙,隻是樣子有些狼狽,開玩笑說可彆在我翹一整節課。
我點點頭,沒再說什麼,因為初中的一些經曆,我變得不太喜歡說話,但很少人知道。
陸譯就是一個。
我們都同樣緘默,本就不適合在一起。
“怎麼想到會來這裡?”
“心情不好。”
“和我說說吧。”
醫務室老師比較年輕開明,我潛意識裡很信任她,將事情從頭到尾敘說個遍。
“你可真是…膽小。”
誰說不是呢,我在心中質問自己。
“其實我看得出,那小子挺在乎你的,我以為,你們彼此都心知肚明,在一起也是順理成章的事。”
“當然我不是提倡早戀啊。”
“隻是你們兩個就這麼算了的話,很可惜。”
我也知道呀,老師。
該我努力的時段早就過了。
他已經,不會再為我停留了。
最後還是回去上課。
和老師說的借口是低血糖犯了,無視同學們的眼光回到位置上。
最刺眼的無疑是來自身邊那道複雜的視線,換節時我見他嘴唇微張,立刻轉過頭去和後桌說話。
“誒,你怎麼哭了?”
我用手背一擦,果然。
“沒事。”
我埋頭尋找紙巾,突然有張紙巾被遞過來,我接過,道謝謝,抬頭對上一張熟悉的臉。
聲音哽咽了一下,很快恢複正常,“謝謝陸譯…同學。”
他沒多說什麼,準備好自己的課本。
而後的每一天,我們鮮少交談。
其實,沒什麼。
我們都該有更適合自己的生活。
我主動找林禹樂說開了,我們的關係說不上和以前一樣無話不談,上次我情緒爆發後她隱約察覺到什麼,沒在我麵前提起過陸譯,我蠻感謝她的,不至於讓我更加狼狽。
高考我考得還算順利,誌願填的清華,我沒告訴任何人,沒曾想林禹樂告訴我她和陸譯打算一起去北大。
哦對,高考完陸譯和林禹樂就在一起了,他們天作之合,倒也是順其自然,林禹樂把這消息憋了好久,還是陸譯發微信告訴我的。
「我和禹樂在一起了。」
「她不懂怎麼跟你說,我代她通知。」
「你高考誌願填什麼大學?」
「清華。」
聊天記錄翻到最底。
陸小譯也不屬於我了。
他們結婚時我受邀去當伴娘,我並不是很想去,但他們說正好當作同學聚會,我沒理由拒絕。
林禹樂說她會安排好一切,伴娘服會在一個禮拜前送到我家。
衣服很漂亮,看得出花了不少錢。
陸譯讀完大學出來後嘗試自己創業,天生頭腦好,我又暗地裡幫他幾次,他還真混得風生水起,如今也算是國際上叫得出名的總。
我繼承父母的公司,也沒辜負他們的期望,隻是遲遲未找到男朋友,他們難免有些捉急,估摸著給我辦什麼相親。
其實沒必要,我不喜歡。
我這輩子可能都不會再喜歡彆人了。
陸譯早在我心底紮根,盤踞出通天巨樹,不論怎麼砍都砍不斷,雖我麵上裝得很好,但偶爾父母提起陸譯年輕有為,有少年相伴的伴侶時,總會忍不住難過。
可是我不後悔,也不會說早知道。
因為我的性格就是如此。
就算再來一千一萬次,我和陸譯也不會在一起的。
膽小鬼和被動者,永遠都不可能交彙。
“林禹樂女士,請問你願意嫁陸譯先生為妻,從今以後,無論貧困還是富有、健康還是疾病、一心一意、忠貞不渝地忠於他、保護他、珍惜他,你願意嗎?”
台上的林禹樂語氣活潑,調皮地朝陸譯眨了眨眼,“我願意”。
我在台下的角落,穿過人群看到台上筆直站著,已然成熟的男人。
恍惚間,好像看到被我牽在手上,那個怯生生的小男孩。
我笑了,淚花不動聲色濺出,又被我隨手擦掉。
“陸譯,我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