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喬沒有立刻回答林挽,她兀自低頭,安靜吃著飯。
——是不是,有些唐突了。
林挽話出口的瞬間,這個念頭便接踵而至。
這是她自己的決定。
她不應該再把柏喬拖下水。
但自己剛才的態度,未免有些太過理所當然。
她林挽又算是什麼成功的人嗎?
她的現狀明明也是“狼狽”。
剛才卻好像居高臨下地下達指示。
柏喬沒有一定要配合自己做某件事的義務。
她小心地覷著柏喬的表情,想要主動破冰。
可沒等她發出第一個音節,柏喬放下碗筷,冷淡道:“林挽,你以為你是誰啊?”
林挽怔住了。
“你為什麼覺得自己做什麼都能成功?”
“你,又或者說我們,是什麼天降神子嗎?”
柏喬的表情依舊平靜,語氣也不帶任何情緒,像是在陳述一件無比尋常的事——從這個角度看,她們還真是一樣的人。
“如果真的是,”柏喬垂眸,頓了下,“我們不會淪落到在這裡對坐著。”
林挽的心像是被什麼刺中了。
柏喬沒有再說,她收拾起自己的碗筷,洗碗的水流聲掩蓋過了暖爐內火苗的窸窣聲。
“我不算什麼。”
柏喬眼眸微動,抬手關上了水龍頭。
“我也沒覺得我做什麼都會成功。”
“柏喬,”林挽想了下,說,“我剛才的語氣不太好,抱歉。”
柏喬的大腦嗡了一下,不等她開口,林挽話鋒一轉:“但你剛才的話,要比我過分多了。”
她望著柏喬,眼睛眨了眨:“我挺不開心的。”
柏喬的手蜷縮了起來,她正過身,閃躲開林挽的視線。
林挽也移開視線,把杯子中的水一飲而儘——
水已經涼了。
林挽大概能猜到柏喬之前從事的行業,破產的原因也大概與此相關。
隻是可惜,她是現在才意識到的。
如果能再早一點,她無論如何也不會用那樣理所當然地語氣和柏喬展開對話——但是柏喬的回話,也真是不客氣。
林挽想著,本來不算大的火苗,竟然有了要燎原的氣勢。
——不管怎麼樣,那話是不是太過分了!
看樣子要吵一架了。
林挽深吸了口氣,準備起身的時候,一杯冒著微微白氣的溫水送到了她的手邊。
“抱歉,”
林挽循聲看向柏喬。
柏喬重新坐回了她對麵,直視著她的眼眸:“我不應該那麼說話。”
“我沒有控製好情緒,”柏喬深吸了口氣,“你沒有成為我情緒發泄口的義務。”
林挽燎原的火勢,啞了。
“你這樣,”林挽舒了口氣,“還怎麼吵啊。”
柏喬微怔。
林挽抿了口水,眼睛亮了一下,甜的,是柚子茶。
“你想吵架?”柏喬試探問。
林挽搖頭,望著她,誠實回道:“我本來覺得我們一定會吵起來,現在忽然沒有按照預想的走,就…像高中的時候對答案,發現是答案不對的時候的感覺…”
她不知道該怎麼表述,乾脆不想了:“你懂吧?”
柏喬被她兩手一撐、放棄思考的樣子逗笑了:“你這樣,以後拍視頻,文案怎麼辦?”
林挽無所謂地笑了笑,揚了揚下巴,撒嬌一樣說:“這不有你嘛!”
柏喬沒有接話,伸出手。
林挽把柚子茶遞給了她,想到了什麼:“我記得你當時選了全文科。”
“嗯。”柏喬抿了一口柚子茶,說,“當時覺得文科要比理科容易。”
“然後就發現,”柏喬舒了口氣,“世界上沒有簡單的事。”
林挽垂眸。
柏喬說的不止分科那點事。
“但,”林挽抬眸,笑意粲然,“你還是第一啊。”
柏喬一怔。
林挽聳了聳肩,說:“世界上沒有簡單的事,但如果什麼都不做,隻有死路一條。”
“比如,我們如果什麼都不做,這個冬天會過的很難熬。”
柏喬:“百貨超市……”
林挽打斷,沒有再委婉:“可是柏喬,領死工資還不上三百萬。”
柏喬頓住了。
“我這次不會再去和我爸服軟,儘管那張卡本來就是我的,”林挽說,“就像你也永遠不會再回到那家店。”
柏喬低著頭,情緒掩蓋在陰影之下——
“你還真的是,一直沒變。”
柏喬的聲音很小,林挽沒有聽清:“什麼?”
柏喬搖了搖頭,對上她的視線,率先伸出了右手。
林挽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柏喬淺笑,說:“不是要我寫文案嗎?”
林挽眼眸驟然亮起,回握住了柏喬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