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仰芝隻能認栽,指了指比自己矮上半個頭的婁元川,嚴肅道:“聽好了,你要是不說話,我就當你同意了。”
“為今之計,我們隻能先回去,就說打了平手,受了點傷什麼的都行。”
“但記得,到時再下一封戰書,約在明日此處......不行,以時雨的性子,我還要去查典籍......”
“那就後日,到時再想辦法換回來。”
婁元川似是被龍仰芝難得一見的氣場震懾住了,呆呆地與她四目相對,輕輕回了一個字:“好。”
“還有,這個東西你揣好了。”剛才說話的功夫,龍仰芝已從百寶囊中取出了一對較手掌略小的小角,其狀似象牙,隻不過通體烏黑,其上還有一條首尾貫穿的白線。
“這是犀角【1】,把它揣在心口處,輕拍這個尖角兩下,你在想什麼,另一個犀角的所有者便能聽到。屆時如果遇到什麼麻煩,我們能靠這個互相通氣。”時間緊迫,龍仰芝也顧不得什麼男女有彆,徑直將其中一隻塞到他懷中。
婁元川瞳孔劇烈一顫,微微低頭,眼神落到他淩亂的衣襟上。
“你看好了,就像這樣......”龍仰芝哪有閒心管他麵上什麼表情,已將另一隻犀角放到懷中,隔著銀甲點了點。
【聽得到嗎?】
聽到心臟處傳來自己的聲音,婁元川一臉錯愕。
【這聲音?】
龍仰芝即刻聽到了他心中疑問。
【這犀角說到底傳的還是這具身體的聲音,而非靈魂的,所以你聽到的還是原本的聲音。】龍仰芝解釋道。
【嗯。】婁元川應了聲,想來已是了解這犀角的使用之法。
【這百寶囊先放你這,我那個叫時雨的侍女,若不見這個,肯定會起疑的。】龍仰芝一麵傳話,一麵將百寶囊掛回他的腰間。
“行,那就先這樣暫時彆過。”龍仰芝望了望兩頭越來越近的火光,“決計不能讓他人看到我們兩個走得這般近。”
“好。”婁元川點點頭。
“切記!低調點,不可出事!”龍仰芝指著他的鼻子叮囑道。
事關家國大事,他剛才發瘋的樣子還曆曆在目,龍仰芝哪裡敢放心,但誠然又彆無他法,萬般無奈之下,隻得再靠一些語言“威脅”加以震懾:“不然,你的身體......”
婁元川愣了一瞬,冷冷回道:“你,也是。”
婁元川頂著龍仰芝狼狽不堪的身軀,迎著西虞方向的火光走去,剛翻過兩個小山包就又聽得聲音傳來。
【婁元川,你平日裡是不是不怎麼說話啊?】
婁元川回頭,那逆著光而去的人影已經縮成小小一個。
他一個恍惚,遠處身著銀甲的少年好像在一瞬間,化成了那個才認識不到一日的女子的模樣。
龍仰芝等了許久才聽見一聲“嗯”,立即開始新一輪的囑咐。
【那你這兩天還是躲起來好了。能避開所有人最好,不然很容易穿幫......】
“姑娘!”
婁元川還沒來得及給龍仰芝“嗯”一聲,就見一紫衣女子憑空出現在眼前,見得婁元川,一把衝上去扶著他的肩使勁搖晃,叫得那個撕心裂肺,呼天搶地。
“......”
***
龍仰芝跟著南齊的將士回到營地,一路上除了行禮之外,無人說話,沒人上前關心戰況,更沒人來問她是否受傷。
她心中不禁納悶,莫非南齊軍中之人都同婁元川一般少言寡語,冷漠無情?
但她的注意力很快被軍營裡的各種法寶吸引走了。
南齊乃天下修習道法之人心中的聖地,但凡是法修,都會對南齊這個聖地心生向往,龍仰芝亦是。
縱使七年前那場慘劇重創了南齊根基,但法修的底蘊猶在,世家香火依舊生生不息,假以時日,定然會再現往日輝煌。她此番借婁元川的身體來到這裡,自是不會放過這個機會來開開眼。
整座軍營裡的篝火、火把、燭台、燈籠皆為法寶,除卻照明的功用外,其散發出的紅色流光交相輝映,暗中在營地之上結成一個堅不可摧的結界,一旦有任何風吹草動,便牽一發而動全身。
所有的法修,就連最普通甚至是沒有法力傍身的士卒,身上都有至少帶著一件護身法寶,或是玉佩,或是腕帶,或是其他不起眼的東西,而且幾乎每一樣都比龍仰芝那些金銀珠寶高明。
一眼望去,那些有品階的法修,僅展露出來的法寶就比剛才那些更加高明千萬倍,偶有幾個大方露出自身所用法器的,俱是龍仰芝見所未見的稀世珍品。
龍仰芝越看越興奮,恨不得再多長出幾雙眼睛將其從四麵八方瞧個夠,巴不得將這些東西儘數收入自己的百寶囊中,帶回西虞國好好研究。
“婁將軍,請——”
守帳將士冷冷的一聲,把龍仰芝從如夢似幻的夢境中拉回現實。
她晃了晃腦袋,醒了醒神,緩步走入營帳內。
主營帳中整潔得很,除了基本的桌椅擺設外,僅有一塊沙盤以及掛在正中的一副連山聖母像。營內其時隻有四人,皆年過花甲,左右首座上各坐一個,另一個立在左邊次位之前。
畫像前,中央的高椅上,看上去幾近耄耋之年的老者滿頭白發,卻梳得一絲不苟,他一手虛虛搭著一根斜靠在高椅旁的細竹竿上。
此人應當就是傳說中赫赫有名的楊老元帥——楊知漁。
楊知漁乃煉器世家出身,但為人卻十分古怪。尋常煉器師一生能煉出珍寶無數,然而,他在年輕時便揚言,他此生隻煉一隻釣竿。
祝家橋之戰後,當今南齊皇帝多次拜訪,費儘心力,才將退隱多年,終日在深山老林的溪邊釣魚的楊知漁“騙”回邊境坐鎮,重掌元帥之位,也算一樁奇談。
雖與婁元川約好了不鬨出事端,但畢竟來都來了,龍仰芝此行還有自己的小算盤,這才準備開演,卻猛然發覺頭頂上一涼,楊知漁炯炯發亮的雙瞳射出兩道危險的冷光,令人見之,遍體生寒。
“婁元川,你可知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