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方麵切斷犀角聯係後,龍仰芝典籍也看不下去了,索性將筆撂下筆走出營帳。
上有蒼穹炙熱的落日紅霞,下有望渚澤畔新隆起的千溝萬壑,明與暗,陰與陽,乾與坤交錯,一時景致無雙。
那是也西虞的方向。
婁元川此番回到雍都,定沒那麼容易脫身,退一萬步講,就算是僥幸得以脫身,龍仰芝這頭查不出換回來的方法,依舊是白忙活。
嫋嫋炊煙升起,安靜的南齊軍營又開始熱鬨起來,一隊隊人影在營帳中出出入入,頗為忙碌,看樣子應是在例行檢查。
龍仰芝作為局外人,冷冷地看著這一切,不合身的長袍在晚風中舞動翻飛,她感覺自己宛若一隻孤零零的風箏,身陷異國,不知何日才能重歸故土,至於那根風箏線......
想到此處,龍仰芝極不情願抬手,輕輕點了兩下懷中犀角。
【龍仰芝——】
指尖還未離開,婁元川的震怒便順著這通天犀角劈頭蓋臉朝她砸來。
【龍仰芝!】
龍仰芝一聲冷笑,僅有的一丁點心虛和同情瞬間煙消雲散
【才多久,婁大將軍就這麼想我?】
似是沒料到會得到回應一般,另一頭驀地頓住了。
【龍仰芝,三皇子是誰?】沉默半晌,婁元川終是幽幽吐出幾個字來,像極了興師問罪。
聽得出來,這還是他一再克製的結果。
【哦,好像是我未婚夫。】龍仰芝輕描淡寫答道
她撩起簾子入了帳,跟著進來的,還有一隻在風中淩亂的蝶。
她慵懶地靠到榻上,不急不慢續上了半截話:【對了,我沒記錯的話,婚期就在後天。】
此次龍仰芝瞞著雍都所有人來酉州邊境,主要目的就是逃婚。為此,時雨留在欽天監收拾爛攤子,光是拖住三皇子楚雲靖,就費了不少功夫,以至於昨日才匆忙趕到軍營。
三皇子楚雲靖與龍仰芝乃是青梅竹馬,二人的婚事在四年前,新皇剛登基時就已定下。那時楚雲靖還是個閒散王孫公子,龍仰芝也隻是剛展露頭角的法修。
楚雲靖喜歡龍仰芝許多年,對此更是毫不避諱,雖不是皇太子,但總有一定的話語權。龍仰芝一介法修能在西虞立足,並一步步成為國師,三皇子功不可沒。
然而於龍仰芝來說,恩情和愛情是兩回事,她天賦異稟,自小便被灌輸兼濟天下的思想,她的眼中隻有西虞,西虞的百姓。他若有求,她必應之,但僅此而已。
換過來,西虞萬民,無論貴賤,若是需要幫助,她也義不容辭。
她有她的抱負,隻當楚雲靖是個朋友、親人,她很早就知道他們不可能是一路人。近幾年來,二人的立場更是越差越遠,在她眼裡,楚雲靖這個富貴王爺成日裡就是在瞎胡鬨。
奈何這婚乃西虞皇帝欽定,君王一言九鼎,楚雲靖對此又極為上心,見推不掉,龍仰芝隻能一拖再拖,眼看再找不到拖延婚期的理由,她索性直接逃到前線。
龍仰芝原以為暫時偷得喘息之機,卻在遇到婁元川後,事情一次次脫離掌控。縱使這些事看起來都同婁元川沒直接關係,這人就像掃把星一樣,先是遭遇天雷,後是互穿,再到現今婁元川被時雨強行帶回雍都,一切看似回到原軌,實則全然脫離正軌。
若是在之前,沒準還有方法,至少龍仰芝一身修為,西虞國中難逢對手,但如今她遠在千裡之外的南齊,那具身體裡住的還是個性情古怪、隨時可能發瘋的敵國將軍。
【所以,怎麼辦?】那位敵國將軍聽完龍仰芝簡而又簡的描述後,語氣極為不耐煩。
【什麼怎麼辦?我不是管不著嗎?】龍仰芝冷冷地丟出兩句話。
另一頭的人明顯更急了:【人家要娶人的是你,跟我有什麼關係?】
【龍仰芝你倒是說句話啊,不幫忙是吧?】
【那你可彆怪我拿你這具身體......】
到底是十幾年來唯一能逼得她發飆的稀罕人物,龍仰芝聞言猛地坐直:【行行行,算我怕你了。你等會去找時雨,讓她......】
【她把喜服送來後,就被接走了。】婁元川冷冰冰地打斷:【說是,三皇子派她先去宮中學幾日禮儀。】
行啊,楚老三這招釜底抽薪真夠狠的。
誠然,每次都讓她從眼皮底下溜走,正常人吃一塹都能長上一智,如今這三皇子在圍追堵截她這一方麵,可算是擁有了大智慧。
一計不成,龍仰芝猶豫片刻,終於還是橫下心來,說道:【那這樣,你去楚雲靖府上找他的門客孫延秀。】
【你瘋了,還敢讓我去他府上?】
龍仰芝全然不理會婁元川的話,認真續道:【你直接去見他,或者托人帶話都成。就說他的條件我都答應,希望他能遵守約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