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不見吸納了玄都之內過多的靈氣,減輕了多餘靈氣對越荒州經脈的衝擊,又將被純化柔和後的靈氣送入室內。
何不見雖然看不見,但門內浴桶中,越荒州因忍痛了顯得猙獰的神色平和了許多。
就這樣,隔著一扇門,何不見與越荒州一起修行到深夜。
何不見在估算著時間差不多後,又悄然離去。
就這樣,日複一日,半個月的時間悄然過去。
半個月後何不見已經完全習慣了這樣的日程,全身心投入到了修行之中。
他現在不用紫藤叫,自己天不亮就能起床。
蕭淡水在教會他們十三式無極遊身拳後,也不會每天都來。
何不見起床後便自行做早功,然後從第一式打到最後一式,享受那種渾身發熱、暢快淋漓的感覺。
隨著越來越臨近招收外門弟子的日子,何不見的心也越發沉重。
這些時日他忙於修煉學習,加上他實在不知該怎麼決定,因而沒有抽出空來去見文道長。
但他再怎麼猶豫,時間還是一日日的過,文道長在招收外門弟子結束後,就要返回太元世界了。
在招收外門弟子日子的前一天傍晚,何不見故意駕雲追上了越荒州。
日冷層雲,星河漸起。
何不見叫住了越荒州,看著這半個月來,如竹拔節一般竄高了許多的人,才發現他已經不是初見時那個瘦骨嶙峋的孩童,而是個內含無窮生機的少年人。
“定虛。”何不見不自覺地叫了他的道號,遲疑道,“如果,我是說如果。”
“如果你是一位仙人,有機會重活一世,你會想要改變過去、救回當初你沒能救下的故人嗎?”
“如果救下,過去改變,重來一次,要麵對諸多變數,便可能不再能羽化飛升。”
“如果是你,你會怎麼選擇?”
越荒州聞言直視著何不見,仔細地看著他,看了很久。
他問道:“重活一世,是真的重活嗎?”
何不見道:“是。”
“那便救。”越荒州斬釘截鐵般道。
“人活在世上,便會遇見諸多變數。如我畏畏縮縮、戰戰兢兢,為了所謂可能飛升的前景,便袖手旁觀身邊人死去,那我便不是我了。”
“心境有缺,哪怕步步蹈襲前世,也注定不能再次羽化飛升。”
“若我是仙人,我自有堅定的本心與足夠的氣魄,既然我能飛升一次,便能飛升第二次。”
“我無懼任何變數,隻依照本心行事。救前世未能救之人,補前世未能補之憾。”
何不見與那雙寒星一般的眸子對視,一時竟有恍然之感。
何不見想起了天蒼山崖下赤元子的三問。
越荒州不像他那樣有著成年人的心智,也不像他那樣在地球接受了完整的教育,他是出於本性本心回答了赤元子的三問,
也就是說,他一個曾經差點凍餓而死的孤兒,不慕權勢、不羨富貴更不愛美色,他有顆堅定的道心。
這還隻是此時間線上的越荒州。
何不見修行了有半個月了,還是百脈通玄靈體,才剛剛開始便感到了修仙之路的艱難。
而原時間線上的越荒州,可是從外門弟子開始,一路修煉成了大羅金仙。
他若沒有堅定不移的道心、沒有一往無前的氣魄,又如何能成為攀登大道、高據真天之上的定虛仙尊。
何不見不由得露出一點釋然的笑意,喃喃道:“是我一時著相了。”
這半個月的糾結與猶疑此時回想竟有幾分可笑。
曾經的所謂仙尊之名,對何不見來說不過是遊戲裡的設定。
他從沒有如此刻一般明了,“仙尊”這二字到底有著多重的分量。
他到底是輕視了越荒州,也輕視了一位仙尊的心性。
如果是真正的定虛仙尊,知道他居然猶疑這麼久,大概也會笑他吧。
何不見本就風姿特秀,這些日子的修行鍛體,排出了身體內不多的雜質,又以靈氣和玉晨精氣灌養身形,比之越荒州初見他時,更似玉人了。
此時天已經完全黑了下來,淡月朦朧,灑下的輝光如一層層薄紗籠住何不見露出的笑容,那一瞬間更是光映照人,看得越荒州都心神一恍。
越荒州想到在學堂上,夫子曾說過良玉生煙,今天見到何不見的笑容,他才覺得夫子說錯了。
哪裡是良玉生煙,分明應該是良玉生輝。
“師兄,”越荒州不自覺地開口喚了一聲,“師兄總是心事沉沉,顧慮太多,期望能萬事周全……”
“師兄不必那麼累,隨心隨性而為吧。”
越荒州本不想多言,但既然開口了,那便把想說的說完。
“這些日子,多謝師兄護法。”
說完,越荒州率先駕雲離去。
獨留下何不見怔了怔,臉上的笑容不由得越來越大,到最後忍不住笑出聲來。
也不知匆匆離去的越荒州到底聽沒聽見。
不過……怎麼覺得越荒州的話怪怪的?
何不見搖了搖頭,不想多想了,他現在隻覺得心中塊壘全消,隨即灑然飛向自己的住處。
他已經做好了決定,明日招收外門弟子之時,他要去見文道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