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錯吧。”
真理亞還原地轉了個圈給綱吉展示了一番。
“不錯是不錯啦……”但我是男的啊。
綱吉顫巍巍地抬手,學著真理亞的樣子試圖把花彆在他的發絲裡,但麻花辮和蓬鬆短發之間有著難以跨越的天塹,他剛鬆手,花朵就飄著落了下來,嚇得綱吉連忙用手去接。
慊人:“……”怎麼姐姐說什麼你都信。
同樣收到了這份來自妖怪禮物的慊人,沒有用花朵來裝飾自己,而是彆在了真理亞麻花辮的另一處。
真理亞長長的“誒——”了一聲,雙手叉腰,表示慊人就這麼拆穿了自己,她以後在阿綱麵前要怎麼做人,這樣會顯得她這個人心思很壞。
沢田綱吉目瞪口呆。
“不過阿綱你不用這麼小心的哦,妖怪送的花能夠保存很久,像這樣包起來放進口袋是揉不壞的。”
“等一下,你就這麼自然地跳過了剛才戲弄我的事了嗎!”
綱吉磨了磨牙,可迎上真理亞那雙寫滿了無辜的雙眼後,他又敗下陣來,默默把花裝進了口袋——好像,也沒什麼關係?
真理亞歎了口氣,“阿綱你這個樣子,在和彆人相處時很容易吃虧的哦,要改掉這種彆人一裝可憐你就心軟的毛病才行。”
“你也知道你是在裝可憐——而且你剛剛才利用過我這個毛病,不要利用完了就開始說教啊!”沢田綱吉有些小崩潰。
真理亞衝著他“略略略”做鬼臉,“我又不是彆人。”
她拉著慊人跑開。
綱吉無語地跟上去,窩在他頭發裡的小妖怪發出了細細的笑聲——他暫時還聽不懂這些妖怪在說些什麼,可就算對方是在嘲笑他被真理亞給戲弄了,他也生不起氣來。
‘……嗯?我還真有這個毛病?’
沒從這個角度認識過自己的綱吉認真思索起來。
他們沒有往林子更深處走,這裡平時沒什麼人來,落葉覆蓋的泥土本就柔軟,現在上麵又撒了一層花瓣的地毯,觸感極佳的同時也讓人擔憂起了下麵會不會藏著些讓人心裡發毛的東西。
真理亞偶爾會接住落下來的花瓣。
“全都掉地上了好浪費——說起來,為什麼沒有櫻花果醬?”真理亞含了片花瓣到嘴裡,慊人和綱吉根本來不及阻止她。
慊人:……姐姐,上麵有灰。
作為妹妹的慊人很是無奈,“因為不好吃。”她隨意瞥了眼在地上堆疊起來的花朵,從枝頭離開後,這些花迅速衰敗,顏色都變得陳舊肮臟起來,“而且櫻花做的點心你也吃過了,姐姐。”
比如鹽漬櫻花果凍。
除了美貌一無是處,
真理亞的嘴角向兩邊撇開,“你說那個?”她難得地露出了嫌棄的表情,“好吧,我就知道,如果能被做成果醬吃的話,便利店怎麼可能會沒有賣的。”
綱吉也回憶起了奈奈媽媽曾經做過的和櫻花有關的食物。
比起直接把花瓣加進去作為材料,大部分時間都是點綴,有的時候甚至連點綴都算不上,僅僅是做成了櫻花的模樣、或者是用了櫻花圖案的模具。
‘看來確實是不好吃。’
他點點頭,無視了發間的絲絲疼痛——聽到真理亞嫌棄櫻花難吃的小妖怪正在鬨脾氣,可他們不敢跑去揪真理亞的頭發,隻能欺負欺負看起來最好說話的綱吉。
好在他們力氣小,且拽了兩下後就停止了動作,不然被真理亞評價為過分心軟的綱吉,還真要好好和這些小妖怪們好好說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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溜達一會兒,再找個地方休息一會兒……重複以上步驟兩三次後,真理亞也消食消得差不多,準備帶著妹妹和綱吉原路返回。
隻是她往身後一看直接傻眼。
來時光顧著往前走,沒有記住方向,現在一看,每棵樹都長得差不多,誰知道他們是從哪裡過來的……
再一摸兜——慘了,她想著今天是大家一起出門,手機塞給了伽羅,如今就是想聯係對方來接自己都做不到。
“怎麼了?”
察覺到真理亞變化的綱吉第一個問道:“你該不會是哪裡不舒服吧?還是走太久累了,要再休息一會兒?”
“……也沒到那個地步啦。”真理亞擺擺手,聲線格外虛弱,“我就是單純地、忘記回去的路怎麼走了——阿綱你還記得嗎?知道我們該往哪裡走嗎?”
綱吉被她問得一愣,他全程都是跟在真理亞身後,完全忘記對方還有個路癡的毛病,要知道真理亞可是在並盛町內都找不到家的人,到了這個樹都長得差不多的地方,怎麼可能記得住。
“是我的問題,我應該提醒你的。”
他率先從自己身上找問題。
往四周看看,綱吉唯一能夠慶幸的是今天的天氣足夠好,還能看清太陽的方位,他咽了下口水,思考著該從哪裡走……
“嘶。”發絲再一次被拽動,綱吉疼得倒吸一口冷氣。
拽了他頭發的小妖怪飛了出來,拍著翅膀在綱吉麵前跳出了個符號。
真理亞皺了皺眉,“他這是在模仿蜜蜂嗎?”
小妖怪立刻氣得雙手叉腰吱哇亂叫。
或許是蜜蜂這個詞觸碰到了綱吉的神經,他突然明白了小妖怪這是在做什麼,“他是不是想讓我們跟上去?”
小妖怪這才把手放下來,給了綱吉一個“你這個人類真不錯”的眼神。
綱吉:說不上來的感覺……就當是在開心吧。
他們跟在妖怪的身後繼續前行,走得綱吉心裡都敲起了退堂鼓,畢竟這越走越不知道方向在哪兒,萬一妖怪是故意要害他們……不不不,都會給人送花的妖怪,應該沒有那麼壞吧?
好在這些妖怪並沒有讓綱吉失望。
他們被引到了一棵參天大樹下,稍遠一點看去,這棵樹像是一團無敵柔軟的棉花糖,近了看,那連陽光都能遮蔽住的樹蔭,讓人難免心生畏懼——過於龐大的事物會勾起人類心中最初的恐懼。
綱吉的喉嚨緊了緊,有意把真理亞和慊人護住。
小妖怪也一收來時路上的活潑,乖乖飛在半空中,停在了粗壯樹乾旁的某處。真理亞三人耐心看了好久,才看清楚小妖怪身邊的那塊樹皮表麵上刻著淺淺的痕跡。
有了這個認知基礎,再看其他地方時,就會發現存在不少類似的痕跡,其中似乎還有些獨特規律。
“糟了呀。”真理亞一臉苦惱,“我不太擅長這種解密來著……每次玩遊戲遇到需要解密的地方,都得翻攻略。”
慊人連遊戲都不玩,對此愛莫能助,但她對於環境的變化毫不在意,朝周圍看了看後,找了塊相對乾淨的地方拉著真理亞坐下。
“姐姐,我走得好累。”
眼看真理亞無法給自己提供幫助,被寄予了厚望的綱吉雙肩一沉,似乎有某種沉重的東西壓在了上麵。
“沒事,還有我呢。”綱吉給自己打氣,“我會帶你們出去的。”
真理亞點點頭,“你一定可以的。”
她信任綱吉,就如同那些信任著任務目標的委托人,無論遇到什麼困境,身為“英雄”的他們總是能夠打破一切阻礙,將希望帶回——況且真理亞總覺得這片林子對她沒有惡意,出去的方式不會太難。
綱吉則是試探著問起了小妖怪問題。
“是什麼特彆的圖案嗎?”、“是要寫對了才可以嗎?”、“我們寫同樣的可以不可以?”……
他和小妖怪一個問一個吱吱著回答,說不清的地方就連手帶腳的比劃,總算搞明白那些劃痕代表了什麼——名字,那竟然是妖怪們的名字。
或者說,是能夠表明身份的印記,有了這個印記,妖怪們在這個林子裡就像是逛自家後院,輕而易舉地就能找到路。
綱吉“撲通”一下跌到了地上,要把真理亞和慊人平安帶出去的壓力讓他無法放鬆,在反複確認過隻要留下屬於他們自己的印記,就能像小妖怪一樣穿梭在林間後,他才找回了對身體的控製權。
“我知道怎麼出去了。”
拿著小妖怪提供的用來劃下痕跡的細薄石片,綱吉把被額頭的汗浸濕的碎發撥到後麵,笑容燦爛,“你們兩個過來吧。”
他們繞著樹乾走了一圈,在低處找到了塊沒有太多痕跡的地方。
用石片在樹乾上刻下印記,對於不願傷害到這棵樹的綱吉他們來說是一件頗有難度的事。真理亞掂了掂石片的重量,劃下了屬於她的、經常一個不小心就寫進了作文裡的代表著M的花體字。
寫下的瞬間,真理亞好像和這片樹林有了點說不清道不明的聯係。
‘奇怪。’真理亞扭頭朝旁邊看了看,‘我怎麼覺得剛才有人在看我。’
——可我是第一次來到這裡才對啊?
慊人用了些力氣才留下了一個簡簡單單的A,綱吉的T比她更容易,一橫一豎就搞定。
屬於他們三個的印記留下,離開林子的路就像是刻進了本能裡,不用特意去判斷該走哪裡就知道了如何邁步。
三人走著不同的路離開了林子,許久,或許他們都已經離開了公園,結束了這一天的行程後,有人出現在了櫻樹旁邊,那人的指尖輕輕描繪著真理亞新刻下的印記,然後抬頭向上方看去。
那裡有著另一個屬於真理亞的印記,隻是過去了太久,風吹雨淋,當年刻進樹乾的深深痕跡,如今早已看不太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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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了不知道多久的真理亞累得不行,倒在野餐墊上像一條鹹魚,草摩伽羅好脾氣地給三個不知道跑到哪裡去的小朋友倒了果汁,還拿出了之前準備好的甜點問他們要不要吃。
“你真是對讓彆人吃你做的甜點不死心啊……”
真理亞顫顫巍巍地吐槽,休息了好一會兒才坐起來,很給伽羅麵子的吃了個布丁——不吃的話這人能在回家前堅持不懈地問了再問,能把人煩死。
慊人冷淡拒絕了伽羅的好意,而伽羅也並不在意。
奈奈媽媽還有點好奇他們是去了哪裡,並盛町就是個小地方,賞櫻的公園更是大不到哪裡去,可孩子們累得像是參加了學校的馬拉鬆比賽,後背滲的汗都把衣服給浸得有些濕乎乎的。
“跑得有點遠,還以為迷路了。”阿綱老老實實地回答著奈奈媽媽的問題,“幸好很快就找到了出口,媽媽,對不起,我們下次再也不會跑那麼遠了。”
在這一刻,沢田綱吉掌握了語言的藝術。
奈奈媽媽心疼地摸了摸綱吉的頭,“跑得汗都把頭發給打濕了——伽羅先生,我們要不現在就回家吧,這個天氣要是吹冷風著涼了,可是會感冒的。”
草摩伽羅看看天色,同意了沢田夫人的提議。
不過這次,是大家一起幫他提著大包小包,在公園入口處,他們還拜托了路人,幫他們拍了張紀念這次賞櫻的照片。
本身就是兩個姓氏的他們自然是分開站作兩邊,奈奈媽媽的手搭在綱吉的肩上,笑容是一如既往的溫柔;綱吉的身邊站著阿夾,而真理亞站最邊上,她拉著慊人的手,笑得像是從壁畫裡走下來的天使。
站在真理亞身後的草摩伽羅朝著路人點點頭,示意他可以拍了。
在摁下拍照鍵的瞬間,有風從身後刮過,帶來了飄揚的花瓣,浪漫詩意得就像是一份特彆的禮物,專門挑在這個時候送上。
回到家後,奈奈媽媽將今天拍的照片看了又看。
“小真理亞笑得真可愛呢。”
“這張照片可以發給爸爸看看呢,他今年又沒能回來陪我們一起……”
原本還想湊過去看看照片的綱吉一聽這話,暗自撇了下嘴回房間換衣服。
樓下,奈奈媽媽正對著最後的大合照若有所思,她用手輕輕蓋住了照片的最左邊,在這個動作下,真理亞和伽羅先生的身影被覆蓋,而沒有了他們,這張照片也沒有那種明顯的缺失感。
‘早知道就多換幾個站位拍了。’
奈奈媽媽在心裡歎息,‘這個樣子……就好像他們,本來就可以不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