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親一下?(1 / 2)

六歲夏天的那個午後,是林峭一生無法忘懷的記憶。

他被管家帶著從遊樂園回來,遠遠的看到一列警車拉著尖銳刺耳的鳴笛開進莊園大門,天氣炎熱,日光炙烤著柏油馬路和周圍的花草,散發出一種死氣,林峭記得自己掙脫管家的手,穿過無數混亂人影跑上了樓,來到他最熟悉的那扇母親的房門前,然後他看到林蘅僅穿著睡袍的身體躺在冰冷的地板上,露出來的一截小腿雪白,同樣雪白的胳膊上布滿了密密麻麻的針眼,烏發半掩著麵,美麗又哀愁的眼睛已經永遠閉上,周圍所有人都在忙著勘察現場、記錄數據、低聲交談,一位女法醫為她的屍體蒙上白布,那就是林峭見他母親的最後一麵。

屍檢的結果是用藥過度,死亡原因是自殺。

其實對於莊園裡的所有人來說,這個結果似乎都比較容易接受,婚姻的末期,林蘅陷入了嚴重的抑鬱,她希望和賀沅鄉離婚,可是alpha和omega一經終身標記便無法解除,除一方死亡,而隻要alpha願意,便一直可以通過信息素來影響omega,甚至達到精神控製的目的,因為賀沅鄉不同意離婚,林蘅鬱鬱寡歡,經常把自己關在房間裡不見人,臉色越發病態蒼白,激素和信息素也長時間處於紊亂狀態,需要一直通過藥物維持,而林蘅最終就是死於平衡信息素藥物的注射過量。

從此之後,他害怕聽到所有的鳴笛聲。

二十年後,已經長大的孩子站在自己母親的墓前,看著墓碑上笑容燦爛的少女,一邊替他拔去墳前青草一邊想:這樣也不錯,至少你自由了。

大約十米遠的地方,瞿平戎看著林峭的身影,腦子裡忽然回想起那天宴會,林峭對梁青雲說:“孤單?那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我不知道,我已經習慣了”。

他從來沒有過這種感覺,想要把一個人抱進懷裡,用自己的身體為他遮風擋雨。

正猶豫著要不要過去,隻見林峭站起身來,拍了拍手上的土,歎了口氣:“你的腳步聲太好分辨了,瞿平戎。”

被點到名字的瞿上校也不遮遮掩掩,大步走了過去,脫下軍裝外套披在他身上,抽出手帕替他擦乾淨剩下的塵土,在林峭問他怎麼會來這裡時回答:“沒事,就是忽然想起我還沒見過你母親呢。”

他站正身體,看著墓碑上林蘅的照片,忽然說:“你和你母親很像。”

“很多人都這麼說。”

瞿平戎看著那張和林峭肖似的臉卻陰陽兩隔的臉,心裡忽然被某種不詳的預兆擊中,他張了張嘴,想要說什麼,卻被林峭按住:“不要做自我介紹,人死了就是死了,聽不到的。”

瞿平戎握住他的手腕,笑了一下:“那你剛還不是和咱媽念念叨叨,怎麼我就不行了?”

林峭一頓,將手腕扯了回來。

瞿平戎歎口氣:“對不起,今天突然有一個緊急任務,我來晚了,還有……我不了解你和你爸的事情,如果我知道……”

“沒關係。”林峭打斷他的話,“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

好像從那個遙遠的夏天午後開始,他就失去了做小孩子的資格,這麼多年,早就習慣了一個人讀書吃飯,上下求索,麵對命運偶爾的不懷好意。

林峭最後看了一眼墓碑,轉身向外走,卻突然感到手臂被拉住,隨即整個人落入一個溫暖踏實的懷抱裡。

瞿平戎一手攬著他的腰,一手自上而下輕撫他的背,最後停留在他的後肩,周身沾染的墓地寒氣都被驅散,體溫一點點回升,好像有人在漫長漂泊的河岸邊舉著火把向他伸出了手,林峭怔在了那裡,竟然忘了掙脫,許久,瞿平戎貼著他耳邊輕聲問:“還要抱麼?回家再說好不好?”

林峭回過身來,用手抵著瞿平戎的胸膛,讓自己和他保持一點距離,耳垂微微泛紅,就在這一刹那,有風自兩人間穿過,他皺眉抬起袖子嗅了嗅,在瞿平戎的軍裝外套上聞到了血腥氣。

瞿平戎也湊過去聞了聞,立刻挑起眉:“喂,彆嫌棄啊,時間這麼緊,我總不能出完任務還洗個澡噴個香水再來找你吧……”

卻見林峭上下打量他,之後凝眉問:“你受傷了?”

“我怎麼會受傷。”瞿平戎不屑,“是那幾個癟三的,搞幾個自製土炸|彈就敢模仿人家恐襲,沒勁透了!”

又哼哼兩聲:“連個信息都不回,這會兒倒想起來問我了……”

……

林峭轉身就走,瞿平戎手插口袋,仗著身高優勢不緊不慢地跟在後麵,下台階的時候方才趕上前拉住林峭的胳膊,中途幾次試圖把人抱下去都被狠狠拒絕,頗有幾分悻悻然。

下山的時候,瞿平戎開著車,因為山路險峻不得不全神貫注,開下山路之後才放鬆了一下,漫不經心感慨:“我說,你這車技還不錯啊,這路這麼難開,不愧是咱們林主任。”

林主任平淡回答:“我沒有駕照,不過你說的對,開車是挺簡單的。”

“你說什麼?”

瞿平戎當場炸了,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看著林峭,後者無辜攤手:“你放心,從彆墅到後山都是我家私產,不會撞到人的。”

這難道僅僅是會不會撞到人的事嗎?!!!這怎麼會僅僅是會不會撞到人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