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上帝之手(1 / 2)

審訊室裡安靜得隻剩呼吸的聲音,良輔重新坐回了椅子上,看著林峭:“現在,你有什麼想要說的嗎?”

沒有溫度的燈光下,林峭麵無表情的側臉蒼白清峻,一雙眼睛烏沉沉的,唇角微微抿緊:“沒有。繼續吧。”

牆上的鐘表一點一點走過,大約三十分鐘之後,審訊室的門被從外敲響,良輔示意那人直接進來,對方卻衝他做了個手勢,良輔起身出去掩上門,走了兩步後站定:“結果怎麼樣?”

那名警員麵色凝重:“合作的研究院把結果傳過來了,從莊園房間裡搜出來的藥劑,分析結果和應如椿當年研製的分化劑的成分並不相同。”

剛剛升起的希望被無情澆滅,良輔皺起了眉,難得煩躁地捋了幾下頭發,半晌問:“這種藥劑,是真的可以達到二次分化的效果?”

“不知道。沒有確定可能的副作用之前,不能輕易進行人體實驗。”

良輔點了根煙,站在走廊上抽完了才再次開門進去,就算是他,這時看向林峭的眼裡也有掩飾不住的訝然和探究。

一旁的程有秋按捺不住地看向他,眼神十分明顯:怎麼樣?

良輔幅度輕微地搖頭,程有秋頓時泄氣,如果不是基礎的職業素養在,簡直要砸桌子了。

卻見林峭雙手交疊,下巴擱在修長的手指上,似笑非笑道:“怎麼樣?可以將我正式拘捕了嗎?”

良輔苦澀地扯了一下嘴角:“林博士,是我太小看你了。”

林峭輕輕彎起唇:“我說了,良隊長如果想要證明是我殺了我父親,首先要證明真的是我父親殺了我母親啊。”

良輔無言半晌,忽然幅度很輕微地點了下頭,衝程有秋道:“今天就到這裡,請林博士回去休息。”

接下來的三天,警方沒有從林峭口中得到任何有價值的信息,整個專案組就像一根拉緊的弦,緊繃中又有些焦躁——因為所有人都知道,如果這七天裡不能從林峭這裡得到可以定為嫌疑人的口供,除非後麵能找到板上釘釘的證據,否則再想提審林峭,幾乎是不可能的,這讓所有人都覺得自己腦袋上頂了個定時器,一點一滴迫近死線。

傳訊第三天,警局辦公室。

辦公桌後牆壁上掛著的白板橫七豎八畫滿了人物關係線條,最中間是一張清俊的證件照,煙灰缸裡滿滿都是煙頭,桌子上堆著厚厚的卷宗,有幾本被翻開攤在那裡,他整個人隻穿了t恤仰躺在辦公椅上,草草蓋著便服外套,暴露出beta少有的流暢的肌肉線條,手邊放杯過了夜的濃茶,黑眼圈充分暴露了連熬幾個大夜的事實。

良輔半闔著眼,左手還拿著一本卷宗,如果有人去看的話就會發現,這些卷宗並不是最近警察公署最頭疼的賀沅鄉死亡案件,而是二十年前林蘅的自殺案。

整個案件,確實很符合一些alpha殺妻案的特征,丈夫長期的信息素控製,抑鬱的妻子,除了林峭,事發前一晚也有其它傭人聽到他們的爭吵,可是林蘅的死亡時間裡賀沅鄉有確鑿的不在場證明,林蘅也確實死於用藥過量,並且屍檢報告上沒有任何受到暴力脅迫的痕跡,良輔按按眉心,如果賀沅鄉真的是林峭殺的,到底是什麼讓他確鑿無疑地相信賀沅鄉殺了林蘅呢?

良輔晃晃頭想借此清醒一些,又不禁想自己是不是有些過於被他的思路牽著走了?

就在這時手機突然震動起來,竟然是自己聯係的二十年前主辦林蘅案件的刑警的電話,他接起之後說了兩句,披上外套匆匆出去了。

良輔這一走就是一天,見了那個老刑警之後他回家稍微眯了一下換了個衣服,又去走訪了幾個當年給賀沅鄉提供不在場證明的人,再次回到警局已經是次日傍晚,一進辦公室就發現人似乎有些少,順口問正在吃泡麵的程有秋:“林峭那邊怎麼樣了?今天進行了幾次審訊?”

程有秋放下叉子,眼神躲閃:“一次。”

良輔點了下頭就要去監訊室,卻被程有秋攔在身前:“隊長,你剛回來,還沒吃東西吧,我去給你泡碗麵,你先吃了再說。”

“不用。”

良輔繞過他,卻被扯住胳膊:“誒誒隊長,吳副隊現在正在裡麵審,你就先彆進去了,我這有上午的口供,你要不先看一下?”

“不是隻提審了一次,怎麼會有上午的口供?”良輔臉驟然沉了下來,盯著程有秋。

後者一把捂住嘴,支支吾吾說:“那個……我說錯了,是昨天的,昨天你走之後的……”

“程有秋!”他語氣驟然冰冷,“裡麵到底發生了什麼!你給我說實話!”

程有秋簡直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良輔眼看他不肯說,拔腿就要去審訊室,卻被一把抱住,程有秋哆哆嗦嗦:“吳哥說,他這樣死不吐口也不是辦法,就對他上了手銬,用了吐真劑和測謊儀。”

吐真劑和測謊儀是隻有當證據鏈確鑿唯獨缺少嫌疑人口供或者重大案件才能用的,用在林峭身上是嚴重違規,如果被查出來,不僅口供作廢,相關人員也要受罰。

良輔一把揪住程有秋的領子:“審問持續了多久?”

“二十個小時……”

“誰他媽給你們的權力!”

良輔目眥欲裂,大聲吼道,旋即跑向審訊室,程有秋在後麵連聲叫他:“隊長!副隊也是為了破案!隊長……”

“砰”地一聲,審訊室的門被踹開,兩名警員錯愕的站起來:“隊長。”

隻見審訊室的鐵椅上,林峭雙手分彆被拷在扶手上,手銬周圍已經被磨破了,他臉上沒有一絲血色,墨似的眼珠越發攝人,簡直有幾分死氣,有汗水沿著他瘦削的側臉和烏黑的發梢滴落,白襯衫已經被半浸透了,纖細的脖子上貼著一個金屬磁片,連接著一旁的儀器,上麵的數值幾乎沒有波動,林峭隻看了他一眼,就移開了目光。

那一眼裡沒有憤怒,求饒,或者絲毫動容,隻有一閃而逝的失望,之後便是無儘冰冷的漠然,良輔呆愣了幾秒,上去就把他脖子上的金屬磁片扯下,然後拿鑰匙去開手銬。

他怒到了極致,手都是抖的,吳副隊上來想要解釋:“隊長……”

“彆叫我隊長!滾開!”良輔一把推開他,“你也配穿這身衣服!”

吳副隊也怒了,壓抑許久的情緒爆發:“我難道不是為了儘快破案,眼看著人都要被放走了,一點有價值的口供都沒有!我還不是為了抓到凶手!為了咱們隊!”

良輔揪住他的衣領,一把把人抵到牆上:“沒有經過審判任何人都沒有資格給彆人定罪!你們警校的書都讀到狗肚子裡了!你們是想讓瞿平戎替他申請保外就醫嗎?!”

“我……”

吳副隊嘴唇動了動,最終重重錘了一下牆。

手銬已經打開,林峭支撐著扶手緩緩站起來,因為體力透支而整個人都是顫抖的,良輔去扶他卻被躲開。

“彆碰我。”

林峭聲音沙啞,側臉如霜似雪,他明明沒有看自己,良輔卻感受到了明顯的抗拒和厭惡。

他心頭湧起一股莫名的惱怒,扣住他的手腕,咬牙道:“你就這麼厭惡我們警方,這麼不想和我們合作?”

多日來的憋悶衝上大腦,良輔說這話簡直沒有經過思考,下一秒,林峭不知哪裡來的力氣重重把他推到牆上,發出一聲悶響。

林峭的神情依然是極度的淡漠,一字一句道:“如果我厭惡你們警方,剛剛就應該承認我爸就是我殺的,然後在法庭上反口,指控你們非法審訊,讓你們警察公署乃至警察總署名聲掃地,讓你這個隊長和副隊長一起被迫引咎辭職,我沒有這麼做,你難道不應該對我說一聲謝謝嗎?良隊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