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世紀沒有多少休閒娛樂的方式,貴族們的生活忙碌又奢靡。
他們的一天在私人侍從的幫助和衣櫥管理員的建議下醒來並穿好衣服開始,參加類似彌撒的禱告,會見領地裡的紳士,偶爾為了彰顯自己的仁德會坐在一棵樹下,聽取平民的抱怨。
而他們的配偶則經常需要花時間在協助丈夫事務身上,這既是信任與權力也是一份能叫人抬起頭來的差事。
畢竟不是每個女人都希望躺在床上張開雙腿擺弄細手,況且多的是貧窮的農夫巴不得把貌美的女兒送給領主。
而宗族家長們給子女安排婚事時,更是有很多細分的挑選依據。
好比你如果有個學識優秀的妻子,你會讓她專注於文化、宗教和教育事務;她的謀略出眾,則需要她打理宮廷中的謠言和碎語;或者她具有管理才能,你會讓她打理丈夫的直轄領地和私人地產;軍事才能的女人很少見,但同樣可以讓她打理你的將領和士兵;又或者政治嗅覺敏銳,那麼她會在宮廷裡幫你打理近人。
總之,一切取決於家族的需要,也沒有當家主母會嫌這份差事要花費時間。
由技術嫻熟的工匠編製的床幃很昂貴,房間掛毯上鐫刻著“奉獻源於長劍”的箴言,向來客宣告著它的女主人來自戰功赫赫的尼-羅丹家族。
在結束了一天管理賬簿和休閒愉悅的時光,卡列赫半靠在床上。
隻待女仆把孩子抱過來,她會給小唐諾赫講述達格達的魔法鍋與深海巨人的睡前故事。
“卡列赫夫人——”
城堡的管家一臉焦急地進來,但訓練有素讓他的身板永遠筆挺。
“非常糟的消息,有人混進了城堡。”他話語依然保持清晰簡短,“而且,闖進了嬰兒室。”
卡列赫靜坐在床上,手裡冬季的賬簿還沒放下,她滿麵怒容地赤著腳站下了床。
鏘的一聲,劍從盔甲裡被抽了出來,她緩緩道:“我知道了。”
今晚利姆納赫的居民可以遠遠看見他們的城堡有些喧囂。
“外麵動靜似乎還挺大,”肖安笑嘻嘻的,“他們肯定想不到弄丟的小孩兒在我們這。”
“如果再拖下去就不一定了,”馬拉奇看了眼時間問道:“下午讓你聯係的車夫怎麼還沒來?”
他們把唐諾赫放到了床上,肖安正趴在床上細細地研究他。
他握著那雙小手,放在自己的掌心比量著大小,嫩嫩的、小小的可愛極了,怎麼都摸不厭。
“應該快了吧?”肖安托著孩子的胳膊將他舉了起來,滿意地看到那雙美麗的眼珠子完全被自己的身影所占據。
等他們回到伊尼斯,他會照顧他像親弟弟那樣,也不對,他心想這孩子比馬拉奇可愛多了,或許他可以明目張膽地偏心一些?
馬車鳴了聲響笛,側麵印刻的溫斯內赫塔家徽讓它並沒有受到過多排查就進了城——城堡內的人堅信是卑鄙的劣等人偷竊了國王的血脈。
“二位少爺,請慢些。”
車夫見他們懷裡鼓鼓的,像是抱了一個什麼東西,但他也不敢問,隻是拉開簾子的時候不經意瞥見一隻粉嫩的小手,想起進城時聽到的消息,他心裡驚了一下,再也不敢抬頭。
威廉斯問道:“真的要由他們就這樣把你帶走嗎?”
他有些堪憂的現出身形,當然這個隻有唐諾赫能看見,再任憑這兩個小鬼胡鬨下去,搞不好真有可能被帶走。
“無論結果是怎樣對我們都隻有好處,”唐諾赫閉著眼,平靜地對他說道。
這話倒是讓威廉斯迷惑了,階級和地位的下降對他們的“事業”來說怎麼看都是百害無一利。
約是因為威廉斯對他謎語人行為的控訴太過明顯,唐諾赫抬了抬眼,“如果他們被人抓住了,則我的父親將會得到溫斯內赫塔的強牽製,而同時這一牽製大概率將會留給我這個“受害人”,我能用它做很多事。”
內閣成員是任何統治者的主要僚佐,並組成其內閣。
其中內閣有六大職位:掌璽大臣、財政總管、軍事統帥、間諜首腦、宮廷司祭 (或領地祭司)以及領主的配偶。
而間諜首腦是負責密謀和諜報的內閣成員,謹防間諜首腦不忠——因為他們能輕易隱瞞甚至參與對你和你至親的謀殺。
威廉斯想說他當然知道。
唐諾赫在心裡提醒他:“我的父親有多少兄弟?將來會有多少妻子?”
“四個兄弟,”威廉斯很快地回答道:“根據海島基督教的教義,至少還要有三個次級配偶才符合信仰中規定的合適數目。”
他有些明白宿主的想法了,可是離開王城會是個好的選擇嗎?
“我的父親穆爾哈德在我看來都是很有潛力的、合格的繼承人,但他實在是太年輕,而他自己也知道這點。”
成王之旅何其艱辛?
人們常說,通往至高權冠的階梯充滿著艱難險阻。即使絞儘腦汁張羅聯姻,或者窮兵黷武發動征伐,每代人也不過邁上漫長階梯的一級。
然而時代湧動,風雲變幻。滿懷勇氣,以及一丁點運氣,英雄兒女儘可崛起於草莽之中,騰達於廟堂之上。
唐諾赫眼裡劃過精明的算計,篤定道:“所以他不會揭穿溫斯內赫塔的罪行,甚至是默認和樂見其成。”
“他需要一個鉚釘去留在內閣。”
唐諾赫想起了與他短暫相處過的母親,她或許會傷心憤怒吧?隻可惜這是權力的博弈,“哪怕我是他的第一個兒子。”
“他可真乖,”肖安撥弄著嬰兒放在脖前的小手,“是不是又睡著了?”
嬰兒也太能睡了,他有些悶悶地親了口那緊閉的眼角。
馬拉奇看見那眼睫輕輕地顫抖了一下,就像蝴蝶輕扇了下翅膀。
“你彆把他弄醒了,”馬拉奇壓低嗓子警告他,“你再亂動就換我來抱。”
肖安才不理他,嘴裡說著知道了,心想:“嘁,才不給你呢。”
馬車乘著夜色駛向了驛站,而兩個忙活一天的小孩也抱在一起沉沉地睡去——中間自然是被空出了個位置圈在裡麵的小嬰兒。
伊尼斯市長和兒子回來見到的就是這樣的驚喜,那盤附多年的皺紋都像是要從臉上嚇得掉下來。
“這孩子哪來的?”
——
“看我這次給你帶了什麼禮物!”褐色卷發齊肩的少年大步奔向庭院的二人。
潔白的兩根石柱撐著巨大的水榭,亭台其中一人正撒著什麼食物給踴躍的魚群,另一人則是坐在他非常近的身邊,似乎在說著耳語。
肖安走到了他們身後,但那兩人似乎並未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