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金樹(9) 砧板上的魚肉,屠夫不會……(2 / 2)

他背過手正要打個節,就被馬拉奇從手心裡接了過去。

“我來吧。”

得到默許的馬拉奇滿意地將頭發攏好,滿心柔軟地輕輕將黑色的絲帶從下麵抽過。

他還是不放心,“你得多帶些侍從,肖安以前就去過那,貪婪的農奴販子和皮條客可不管貨源是從哪來的,或許早上你還好好地走在馬路上,到了晚上就隻能和臭烘烘的奴隸一起套上麻袋等著客人挑選。”

一想到那種可能,他就止不住地渾身顫抖起來。

雖然馬拉奇從不希望肖安能和唐諾赫有機會一起出門,但這次倒是願意讓步,可惜撞巧的是肖安這幾個月都被父親指派去查找秘密。

他懷著微弱的希望,試探著問道:“要不然把這次的貿易挪到……”

話未儘便被唐諾赫打斷了,他拍了拍馬拉奇的肩膀,讓他放輕鬆,“好貨不等人對嗎?”

馬拉奇無奈地說:“但願肖安能阻止你的想法。”

但實際上他對自己說的不抱任何希望,因為他很清楚無論是他還是肖安,都無法真正拒絕唐諾赫。

他體諒唐諾赫想要向拋棄自己的父親證明自己的心情,他明白少年對金錢權力的渴求。

馬拉奇心想他會陪著他的少年長大。

而所有人都以為他同意唐諾赫加入這商隊不過是為了和大人們長長見識,培養孩子對金錢財富的興趣,可事實卻是這個十歲的孩子才是真正讓商隊發展到如今規模的智囊。

他的每一個判斷都精準到要害,每一次交易都能換取到巨大的利益……而這樣的少年,隻有自己能觸碰到部分的真實。

馬拉奇長歎了聲,滾燙的情誼和名字就纏繞在舌尖難以吐出,隻能任由那悸動不停地翻滾發酵。

隨著商隊來到了克魯因瑪拉與紫衫境主教區的邊境,唐諾赫領著幾個隨從便脫離了隊伍。

目送著少年下了車,馬拉奇叮囑道:“這次我和肖安都不能陪著你,你自己一定要小心。”

“如果碰見綁匪就往軍用營地跑,雇傭兵團和大隊校官都在那,他們不介意充當貴族的臨時打手和狗腿子……”

“錢不夠就讓他們問溫斯內赫塔家要。”

......

在馬拉奇緊迫的擁抱中感到了一點不適,唐諾赫輕輕推開了他。

“知道了知道了,”蒙著眼睛的少年笑著說:“這幾天都快被你們弄得神經兮兮了。”

當主教區的建築開始出現在地平線上時,唐諾赫心裡嘲笑這世上的事哪有真的巧合,他是特意尋了兩個兄弟都不在的契機。

人要做的事可以被分成好幾個部分,但絕不能讓同一個人知道。

而他這次要做的事要觸及信仰——相較創建一個新的信仰,被人說成毫無底蘊的迷途教義,他更傾向於篡奪和“修正”。

唐諾赫可不想他的神權事業還要從底層的鄉村教會做起。

聖堂是由神職人員管理的朝拜之所,周圍的城鎮中居住著虔信的農民,此次芒斯特公國的總主教準備令紫杉境當地的工匠精心建造一座神殿,由以表達他們對信仰的奉獻。

他心想:“還有什麼比鳩占鵲巢來的效率高?”

他們向城門的守衛出示了公民證——其實這完全就是走個形式。

判斷他們是不是可以欺壓的下層農民或者逃跑的奴隸,隻需要簡單看眼他們的穿著。

儘管黑暗的中世紀雖然一直說其落後,但它絕非想象中衣不蔽體的原始社會,所謂黑暗也隻是相對於羅馬帝國的輝煌而言,人們的穿著其實相當花裡胡哨。

彆說是衣服材料,那時候的染料都已經很普遍,即使是下層農民也經常穿色彩鮮豔的衣服。隻是鮮豔的色調需要更長的染色時間或更昂貴的染料,而那些顏色最鮮豔、顏色最豐富的織物價格更高,因此更亮的顏色、更好的材料通常是更富有的標誌,因此最常在貴族和富人身上找到。

城門口的守衛甚至沒往唐諾赫手上的紙瞥一眼,就揮手放他們進城。

牆頭聊天的衛兵瞧見唐諾赫尚且年幼,眼睛上還纏著黑布,他們善意地提醒道:“這座城市總是有層出不窮的人販子,因為這裡的人都是些劣等的流浪者。”

“你帶的侍從不多,可得跟緊些!”

“但願你父母的手下能把你照顧好吧。”

......

收回通行證叫人收好,唐諾赫清朗的道謝聲引來幾句讚美和唏噓。

人們說:“真可惜……這樣的美麗的孩子卻不能被神祝福以健康完整的身體……”

客氣的守衛讓所有人都對這座城市留下了良好的印象。

不過他們最後臨走前隱約聽見衛兵們對後麵手忙腳亂掏證明的農民的咒罵,“快點!你們這群牲畜還有怪胎……”

他的侍從們並不在意,恍若未聞地對紫衫境主教區的管理水平大肆讚美。

欺負弱者是人的本性,因為總要獲得犧牲品,宣告自己的地位和為自己服務,可當他們麵對那些不能欺壓的貴族就換了一副大方的樣子。

唐諾赫無所謂地笑了笑,總歸他現在站在剝奪者的那方。

而砧板上的魚肉,屠夫不會因為它的眼神而有任何觸動。

他們挑了間接近城中心的旅店,這裡的客人都是富商和小貴族。

侍從們幫他把行李放到房間裡,在關門前不忘囑咐道:“您出門的時候記得叫上我們,如果有什麼事,就敲敲門板——我們就在隔壁。”

男孩點點頭示意自己知道了。

明天就得去聖堂看看,汲取一些能用上的信仰之力才是他此行的目標。

唐諾赫剛準備早些休息,一坐到床上就聽見樓下爆發了巨大的爭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