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想:“這簡直是上帝為我量身定做的最棒的禮物。”
直到男孩仰起頭,拉著他的手,小心地朝他露出一個有些怯懦的微笑,叫人憐惜得緊,“索爾勒大人,我們走吧,不是說要為我洗禮嗎?”
儘管男孩蒙著眼,可索爾勒卻仿佛看見了他目含春風,眼帶笑意的模樣。
從恍惚中被驚醒,似乎是覺得自己剛才的樣子很丟人,索爾勒輕咳一聲,清了清嗓子,又猛然想起唐諾赫“看不見”。
他故作從容地朝修女們揚了揚下巴,“你們把他帶到裁判所,然後自己跟著克裡雷娜去領罰。”
老修女們應了聲“是”,沒人敢出聲嗆嘴和宗教體質抗爭,本以為被買下後就能逃離這裡,如今又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命運回到了原點。
但克裡雷娜聽明白他的意思,她朝索爾勒露出一個神秘的笑容——是的,一個不留。
當索爾勒轉過身的那一刹,維拉德剛準備把亞曆山大提起來,就被一道寒光晃了下眼,險險避開刀鋒。
在修女們驚駭的視線中,亞曆山大高聲喊著,拚儘全力朝索爾勒撲去,“去死吧!”
他低頭看著從胸前穿出的劍身,嘴唇無聲地動了動,他睜大了眼睛,像是疑惑不解。
維拉德在他身後退了一步,隨即短劍便從身體裡被抽出,一切發生得太快,直到聽見一聲重物落地的響聲,他們才回過頭看見鮮血從亞曆山大的腹腔裡源源不斷地湧出。
維京人垂下的手裡還握著沾滿紅色的短刃,歎了口氣,“太慢了。”
……
啊,他死了,唐諾赫睜大了雙眼,他素來清晰的腦子裡此時卻混亂不堪,隻剩下忽然出現的這麼一句話。
唐諾赫低頭與亞曆山大對視,但這個男人並不知道自己能看見——看見他的死狀,看見他的血勇。
剛才還鮮活的生命就這樣瞬間凋零在麵前,快到唐諾赫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
“希望您不會追究我帶武器進來,”維拉德隨意地將刀刃往褲腿上抹了抹,垂目看了亞曆山大最後一眼,隨即將武器收回了綁腿裡。
群島人隻信奉一個真理:當實力不夠強大時,你的憤怒都會成為彆人的笑話。
我很遺憾,朋友,可這世界弱肉強食。
索爾勒也被突如其來的狀況驚嚇到了,他咽了咽並不存在的口水,“當然不會。”
維拉德不願和他多談,隻想領了屬於自己的那份酬金然後趕緊離開,譏誚地說:“但願不會敗壞您的興致。”
索爾勒當然聽出了他的不耐,用手重新整理了衣擺,又恢複了那副自信到仿佛一切都儘在他掌控的模樣。
他勾起了教會官員慣用的、虛假但無可挑剔的笑容,再次毫不吝嗇地誇獎道:“維拉德先生,我會向教會財政表示您為上帝的子民做出的奉獻。當然,這次還有我的一些小小心意。”
維拉德對他這副樣子毫不感冒,但他對金錢還是萬分忠誠的,像是非常有售後精神的提醒道:“但願你們下次做這些事的時候能帶上你們的衛兵。”
他輕蔑地看了眼克裡雷娜,“而不是為了該死的情趣選擇帶條母|。”
“你!”克裡雷娜被他瞅得怒不可遏,險些衝過去與他撕咬。
索爾勒伸手攔住了她。
這些人一直都這樣看不慣這看不慣那,但“維京時代”很快就要被英國人給終結了,沒必要和他們在這個節骨眼上發生衝突。
老修女們戰戰兢兢地聽著他們你來我往,恨不得把耳朵閉上。
“您的建議我會考慮的,”索爾勒像是看不見他的挑釁,真誠地說:“那我們就先走了。”
他近乎和藹地拍了拍修女的背,“克裡雷娜,好好替我感謝我的救命恩人。”
但維拉德隻是嗤笑道:“不需要,直接把錢給我行了。”
“那可再好不過了。”克裡雷娜立刻搶答道。
索爾勒無所謂地笑了聲。
隻是當他牽著男孩的手想拉著他離開時,卻發現手下紋絲不動。
他疑惑地低下頭看去,男孩蒼白的臉上此時一絲表情都沒有。
男孩抬起頭朝他微微一笑,伸手反握住男人的手臂,用非常柔和的姿態“凝視”著這位神官。
索爾勒心裡突然有種道不明的怪異之感,他好像聽見了這片神殿之地上的信仰之聲,那是一種痛苦到極致,開始變得瘋狂、扭曲的聲音。
男孩的手臂突然產生了一道道裂縫,就好似地麵乾涸,開始皸裂破碎。
無數根散發著金色光芒的細小觸手從裡麵鑽出。
在所有人驚駭的視線中,男孩穿著單薄的浴衣,幼弱的身體不堪盈盈一握。
唐諾赫也不知道自己怎麼進入的這樣玄奧的狀態,隻覺得剛才還充斥著遺憾、悲憤的內心再沒有任何情感。
但他依稀記得自己要做什麼——
“或許上帝會寬恕你的罪行,但我會賜予你命定之死,”他的話猶如聖音一般空靈又無情,好似救主的低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