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金樹(16) 黃金律法(1 / 2)

一個衛兵握著長戟走在巡衛隊伍的最後,正是臨近享用正餐的時間,他也早已饑腸轆轆了,等到換崗回房間,他就要拿出母親送來的蜂蜜塗到麵包塊上,好好地大快朵頤一頓。

心裡還在想著,餘光突然發現影子不知何時出現在了身前,哈?太陽不是在他們正前方嗎?

衛兵沒反應過來,隻以為是被陽光晃了眼,待他揉了揉後異狀卻並沒有消失,他現在才意識到身後的光線似乎有些明亮?

“喂,你們快看那!”

“你小子在搞什麼……”前麵的人被他扯住,不耐煩地回過頭。

發生在這一列巡衛身上的事,不停地在不同的地方上演,人們猛然回頭,指向光芒暴盛的地方。

“那邊怎麼在發光?”

“發生什麼了?”

“是神跡嗎?!”

……

信徒們紛紛跪坐了下來,隻是對神降的地方有些不解,“那地方……是外圍的施洗聖殿?”

紫杉境主教區臨近克魯因瑪拉市和萊格港男爵領,而教區更是坐靠最東北方向的三個伯爵領相互接壤的位置。施洗聖殿的風景秀美不錯,但那裡端的是緊靠的懸崖霧海,並沒有什麼供奉得當的、金雕玉鏤的神像啊?!

而此刻金色的光芒照亮了整個大殿。

在他們駭然的目光中,暴烈電流如山呼海嘯在地下翻湧,金色的弧光像無數冰涼的小蛇,在不甚緊密的石磚縫隙裡鑽來鑽去,不停地“呲呲”作響,這超越自然、認知、所想的威能不住地叫人心生畏懼。

克裡雷娜發出一聲尖叫,那聲音說不清到底是興奮還是恐懼。

索爾勒離得最近,早就匍匐在地,“你到底是誰?”

近距離下,他似乎看見男孩身後詭異又巨大的身影,恐怖又荒誕,扭曲又邪惡。

可表麵上展現的這一切又如此聖潔美好,如同聖戰之王米迦勒啟臨人間。

他的牙齒發出咯吱作響的聲音,眼裡不停地流出淚水,用為數不多的神智在想:“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你不是知道的嗎?不過是溫斯內赫塔家,一個失去雙親的男孩。”唐諾赫半蹲下,低著頭問道:“怎麼,不是說要憐愛我嗎?”

在一片刺眼的光芒下,索爾勒隻能看見男孩臉上係著的黑色絲帶。

就像無數綺麗又怪誕的幻覺構成了現在的這幕,索爾勒用儘全力伸直手臂,想要夠到男孩的臉頰。

唐諾赫握住了他的手,接著用另一隻手慢慢地取下了覆在眼上的黑帶。

“真美啊……”索爾勒的神色有些癲狂。

他饑渴地掐住自己的脖子,好像這樣就能緩解喉嚨的乾澀。

那並不是如他所想中“門戶緊閉”的雙眼,而是一雙在陽光下看起來非常純粹強烈,帶有天然紋路的淡漠、耀眼的金色眼睛。

原本隻是堪堪過肩的淡紅發猛然暴漲,火紅色頭發被編織成長辮垂在身後,身體被迫在閃耀著金芒的力量下“抽條”,直到不斷拉長、生長到一個成年男性的姿態才堪堪停止。

這可差點把背地裡不忘偷看的威廉斯給嚇壞了,他急忙大喊著,企圖喚回唐諾赫的神智:“你沒有取得足夠的信仰之力,快停下!!!”

可當號角被吹響後,便不是那麼容易停止的了。

唐諾赫當然聽見了威廉斯的話,隻是他此刻正被一種無我的價值觀所專注,他站了起來,細細聆聽那道聖音。

那不是任何一道無上意誌的聲音,而是他自身的精神與黃金樹“永恒”的結合。

他聽見自己說——

【上帝已死,而我將對一切傳統道德文化進行重估】

我將永遠追求黃金律法,包容並完善自我,反對宗教狂熱而是理性研究。

我要終結這個黑暗、瘋狂、混亂的世界,我將用一生貫徹自己的道,永遠揮舞黃金一樣的信念,堅守自我。

即使力量不足使得他身軀殘破,但金色的紋路不斷在唐諾赫出現裂痕的皮膚和骨骼下流轉,這是分明缺失的神聖性,卻完整地具備了宗教概念裡所應具備的“神性”,璀璨且無我。

從殘軀裡開始鑽出黑霧,這是信仰之力枯竭的體現。

唐諾赫知道他的時間不多了。

遠處的教堂鐘聲敲響,晴朗湛藍的高空下,陽光慢慢透過了雲霞,灑在男人身上像是鍍了層金光,旁人看去已分不清他的紅發。

黑霧就像有生命一般,朝著索爾勒流淌而去。

腳下的人感覺到這霧氣仿佛冰涼的液體,在他身體的每一根血管裡不斷地流動,劇烈的疼痛讓他根本站起不得,他握緊雙拳,蜷縮著身體痛苦地掙紮翻滾起來。

“救救我……救……”索爾勒努力地用手臂支撐著身體,向男人的方向爬去。

再深的苦楚也阻攔不住他的欲|望,索爾勒無數遍告訴自己——那就是他的半身!

那用“聖潔”也不足以形容的撼世之美!

那是屬於他的!誰也彆想帶走!

就在索爾勒即將觸碰到男人,甚至已經露出笑容的那一刻。

男孩,不,這個男人朝著另一邊,從他旁邊徑直走了過去。

“不……”聲音逐漸變得微弱。

索爾勒的身體開始崩壞,從頭顱開始裂開一道道縫隙,宛如有一隻收拾衛生的蜘蛛在他身上咬破舊網。

與男人流轉著金光的軀體不同,他的樣子並沒有絲毫美感。

唐諾赫低頭看了眼自己逐漸喪失生機的殘破軀體,緩緩握拳,金色的指骨並攏,手心裡竟延生了一把神錘,他握著錘柄緩緩卻沉重地敲擊在地上,這一片的建築瞬間在地表的哀鳴聲中坍塌小半。

一縷細小的金色的光線從他的心臟處流向右手,再通過與土壤的接觸流向幽暗的深渠。

隨著黃金樹的剝離,屬於人性的思考開始逐漸占據了上風。

種子已經埋下,但唐諾赫心知這樣遠遠不夠,他緩緩回過頭。

由稚嫩無力的孩童之軀化身為有力、強壯、令人讚歎的男性體格,冷淡理性的麵容猶如神性的感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