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都或多或少聽過聖經的典故,瞬間就想到漫步人間的聖子,耶穌三日後複活,拾回神性,重回天國,然後在四十日後升天。
“帶我走吧!”克裡雷娜拋下了僅剩的外袍,不顧地上翻滾的砂石和電弧,像稚子般跌跌撞撞,又像野馬般瘋狂地朝唐諾赫跑去,“帶我去神在的地方吧!”
她的臉上充滿扭曲狂熱的渴求,不禁讓人懷疑真正的信仰是否是特彆的,是要求回報的,它是否是自我欲望的欺騙。
但至少唐諾赫從中汲取到了一絲純粹的信仰之力——這個女人是真的改變了她的信仰。
對了,無上意誌是偽神,除了吸純粹的信仰,祇最想看見、最需要的是……對原初信仰的背叛啊。
唐諾赫心道:“所以黃金樹同樣會感應並汲取到這份力量。”
“砰”的一聲,克裡雷娜被一道看不見的屏障擋住,在猛的撞擊後狼狽地摔倒在地。
“讓我過去!”她瘋狂地敲擊著,好像這樣就能去到她親愛的神明身邊。
克裡雷娜發現男人在看她,她頓時抹去臉上的鮮血,揚起燦爛到癡迷的笑容,“如果我身上有您要的,就儘管都拿走吧!”
但這個樣子讓唐諾赫想到,這個時代產生了很多無依無靠的人,他們隻好依靠神,隻好互相依靠。
神權不會讓王權統治,同樣,王權也不能代理神權。
在眾人的注視下,男人一言不發。
他要怎麼做,才能成為這片土地的王?
失去了黃金樹以及自身的衰弱,強大的神性威懾力稍稍收斂,在短暫的思索後,人性化的思維很快在心裡給了他一個答案——他必須創造出一個馬甲,直到他自身強大起來前,代他在世人心中行使神明的權柄。
既然世俗的教義認為,人和神的權力是分離的,那麼他就兩手抓。
唐諾赫掃了眼地上半死不活的讀經員,想起為他而死的男人。
他往亞曆山大的屍體伸出手,尚且殘留一絲熱氣的身體就在眾人的視線下漂浮到了他的麵前。
唐諾赫垂眸看著他,心中微微一動,通過黃金律法基本主義的規則輕易推算出了與“命定之死”互為反麵的禱告魔法。
此即為,“永恒的生”。
脫胎換骨,生命重建。
世間再沒有能超越“複活”和“神性”的偉大奇跡。
“你是誰?”
亞曆山大睜開了眼,隻是他的眼眸不再是溫柔的琥珀色,而是明亮的金色,“我怎麼在這裡……”
他的傷口似乎已經消失,就連體魄也變得無比強壯,充盈的力量流淌在他的每一寸肌肉裡。
沒等他說完,一套金色的盔甲和披著金色馬甲的馬匹出現在他的身邊。
亞曆山大疑惑地看向這個陌生的男人——不管是這人正在崩潰的身體,還是那充滿神性的眼眸,他心想自己應該絕對不認識這個人才對。
但心裡卻莫名產生了一絲熟悉和疼痛。
亞曆山大捂上了自己的心臟,他感覺裡麵在隱隱作痛,似乎在心疼和愧疚於男人身體的潰敗。
唐諾赫知道這是黃金樹的作用,原初的力量會把他和每一個受到黃金樹恩惠的人聯係在一起。
亞曆山大想要撫摸男人的臉,被毫不留情地被透明的屏障彈開了。
他的手敲在上麵泛起同波紋般的漣漪。
唐諾赫的“人性化”已經完全回來了,他心想怎麼這裡的人都愛毛手毛腳的。
而反應敏銳、心思敏感的亞曆山大似乎從他眉眼的形狀裡看出了什麼,一個極為大膽的想法在他心裡浮現。
他試探著問:“你是……”
沒等唐諾赫套起馬甲。
一隻長著兩隻手指的手掌從地上破土而出,這是威廉斯用黃金樹根須邊泥土隨手捏出來的形狀,在宿主離開後,它將作為他們的眼線,代替他們監視著這片教會。
威廉斯大約是知道自己此前做得不厚道,此時主動操縱著二指儘心儘責完成宿主的計劃,“由黃金樹帶回原點的人啊,你須知,從此萬物的起點和終點都將是黃金樹。”
隻要世界的規律按照黃金律法的規定運轉,讓生命蒙受福祉與賜福,黃金律法產生的力量將會源源不斷地滋養著黃金樹,而受過黃金樹賜福的人們強烈的信仰,又會反饋給黃金律法——也就是宿主本身。
從而達到完美的閉環。
唐諾赫將目光移回剛才黃金樹進入的地方,他已經無比虛弱,但為了能構建最關鍵的一環還是驅動著最後的力量。
黃金代表的是不變的永恒,他得把最黑暗的背麵“命定之死”的部分分離出去。
就當他已經完成“命定之死”的分離,做好封印它的準備時,威廉斯卻想到了什麼,將視線投向了倒在地上奄奄一息的索爾勒。
地上的男人腦海中突然響起了一道聲音,【你想活下去嗎?】
男人已經被折磨得痛苦不堪,但求生的意誌蓋過了所有,他忍著劇痛打起精神,在心裡一字一頓地回道:“無論、無論如何,我都想活下去。”
我的欲望,我的不甘……我饑渴的靈魂……我想要那個男人。
他死盯著不遠處沐浴在聖光下的男人,內心絕望地嘶吼著。
【很好,帶著“命定之死”逃走吧,把它散播在這片大陸上,去給人們帶來沉重的絕望!】
“命定之死”從他手裡被威廉斯帶走,眼見它就要被注入索爾勒的體內,唐諾赫皺了皺眉。
“這樣真的好嗎?”把命定之死放到一個邪惡、狡猾的人類身上。
那家夥無儘的罪孽在他的金色眼眸裡早已無處遁形。
威廉斯道:“人類隻有經曆了黑暗,才能意識到黃金的珍貴。”
唐諾赫當然知道這個淺顯的道理,他隻不過是覺得性價比不高罷了。
不過隻要黃金樹永恒佇立,命定之死就永遠不可能觸碰到黃金律法。況且他能做到的封印猶如他此時破敗的身體一般脆弱不堪,與其日後被它衝破,不知道逃竄到哪個地方躲藏,倒也不如叫人帶走來得痛快。
唐諾赫選擇保持緘默,默許了他的動作,便再未朝男人投注一絲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