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家見新來的這夥人似乎認識那倒黴玩意,頓時心生警惕,他將手放到背後,握緊了短劍的柄端,也不怕對麵的人看見。
或者說叫他們看見了才好。
麥克瓦赫特納無所謂地笑了笑,不動聲色地瞥了眼兩人交握的手,“你們認識?”
唐諾赫點點頭,“我從大海裡被救起來後,她是我在馬恩第一個遇見的人。”
男人意有所指,“那可確實是很好的關係。”
女孩誠實回答:“不,是我們欠他的,他幫我們把父親的劍贖回來了……很大一筆錢……”
麥克瓦赫特納聞言更是一派善解人意的模樣,溫和道:“那你們今天碰上便好好敘舊吧。”
“……”
唐諾赫眼皮一跳,他聽到的隱喻卻是不介意讓女孩在這個世界上消失。
這位主教在畫家的戒備下拿起那幅之前的畫,端詳著,“過於追求神學含義,導致人物的形象和表情變得呆滯和僵硬,不悲不喜、不美不醜,完全脫離了真實世界的生活狀態。”
他搖搖頭,“也隻有勾勒的技巧勉強入眼。”
帕德爾恩差點給氣笑了,一眼便認出他便是開頭說要買自己顏料的人,“你懂什麼?藝術都在為宗教服務,這是最嚴肅、嚴格,強調宗教戒律的畫風……”
護衛厲聲訓斥道:“不得無禮!這是麥克瓦赫特納主教大人!”
偽裝頭銜是重罪,隻是男爵之子的帕德爾恩悚然一驚,繃著臉向其行禮。
麥克瓦赫特納的目光在顏料上短暫掃過,跟他確認,“貴族的小孩?”
“嗯,”他回答的氣勢弱了點。
麥克瓦赫特納背過身,護衛便站到他身後,“跟我來吧,替我畫一幅肖像畫,但是我要最寫實的,而不是這種宗教臆想。”
畫家應聲稱是。
總歸主教提出的悖離宗教的作畫風格,哪個沒眼色的敢說他畫得不對?
戈姆拉也知道人們很難向具有‘權力感’的人發出對抗,畫家雙標就雙標吧,隻是她總覺得男人似乎是故意在彰顯自己的權勢。
“你這幾天過得還好嗎?”女孩拉著唐諾赫落到後麵,“都是和……主教大人在一起嗎?”
“我被賣給了洛爾坎伯爵後倒是衣食無憂,他對我很好,”唐諾赫客氣地笑笑:“至於主教大人,是今天才認識的。”
“是嗎……”
戈姆拉倒是覺得那男人的眼神怪怪的。
但很快她就放棄細想下去了,因為男孩漂亮精致的麵孔湊近了她,還眨了眨眼。
“你的劍買回來了嗎?”
“買……買回來了,”戈姆拉紅著臉說,心裡不住地尖叫——這也太近了,她完全看清了那雙勾魂撩人的眼睛。
餘光瞧見前麵的人回頭看了他們一眼,女孩急忙將目光匆匆地從唐諾赫身上收回來。
等戈姆拉覺得自己的語氣裡的古怪下去些,這才又接著說:“兩日後就是馬恩的艦隊征召船員的日子,爺爺雖然年紀大了,但他是遠近聞名的水手所以一定會被選上。”
唐諾赫和威廉斯聞言簡直不能再讚同了,也不是誰都能跑到愛爾蘭海撿個人回來。
“那你呢?”
女孩輕易地就把身後的大包裹抱到前麵,解開上麵的布帶,唐諾赫瞧見了泛著光的劍柄。
“爺爺把劍和剩下的錢都留給了我。”
戈姆拉故作輕鬆地說:“他想在加入船隊前替我找個健壯的男人嫁了,估計是覺得自己回不來了吧?然後我就跑了。”
從維京時期士兵就已經開始大量裝備鎖甲,隻有砍擊和刺都必須通透性極強的羅馬內斯庫式劍,才可以洞穿致密的鎖甲環扣。
女孩握緊了這把騎士劍——
“我拿起了父親的劍,也拿起了他的決心。”
在中世紀的冷兵器時代,誰有一把好劍,誰就有話語權,於是它成了每個男人,每個戰士的夢想。
“總之我也沒想過要活著回來,”戈姆拉低聲說:“所以乾脆想著出發前找人畫幅畫帶上船,哪怕就此長眠於海也沒什麼遺憾了。”
她冷笑道:
“不過你也看見了,那畫的是什麼玩意兒?我帶著錢跳海也不帶那寒磣東西……”
走在前麵的帕德爾恩憤而回頭:“你說什麼!?”
“說你畫醜!”戈姆拉毫不避讓。
帕德爾恩握著短劍就想好好教訓她,“你……”
“夠了,”麥克瓦赫特納打斷了他們即將又一次爆發的爭吵,“用你的藍色顏料,我會付一個公道的價錢的。”
戰爭不過是政|治的手段,遠征群島能回來的人寥寥無幾,對於他們這種坐在高位的人,和死人說話完全是浪費時間。
唐諾赫隻覺得買艘大船,讓基爾特老頭送他回愛爾蘭的PlanB計劃已經徹底破產。
他問威廉斯:“馬恩能贏嗎?”
他對這段曆史不熟,但在印象裡,傳說中北歐海盜的作戰能力可不是一個小濱海國能抗爭的。
“單隻有馬恩當然不行,但這是兩個王國的軍事計劃,法國諾曼底公爵在去年入侵英國,英王哈羅德迎戰身亡,諾曼王朝開始了對英國的統治。”
“諾曼征服。”
“沒錯,”威廉斯點點頭,“而且你猜為什麼一個加洛韋濱海領的主教會在這時候來到馬恩這種地方?”
唐諾赫懶得猜,他直接對麥克瓦赫特納發動了眼睛的能力。
【埃杜爾夫·麥克瓦赫特納,蘇格蘭王國下的封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