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會還沒完全結束。
他們放棄在城堡裡還有客人的時候回到寢宮,指不定就要被人撞個滿懷。
地牢的位置很偏,所以伊瓦爾可以放心地牽著男人的手四處逛逛。儘管她早就忘了小時候在城堡裡玩鬨的場景,但一看到熟悉的人物和景象,記憶就慢慢恢複,她帶著拉達岡輕車駕熟地躲過又一隊巡查士兵。
等他們走累了,伊瓦爾便高興地坐在草地上笑起來,“我們就像頌詩裡偷情的男女。”
拉達岡被她拉著坐在旁邊,一臉不置可否的表情,“為了題材受聽眾歡迎,我應該先全身披掛地獨力攻破你父母的城堡,而你則需要在月下的露台上垂著淚珠哀念。”
“你也聽過那些誇張的詩歌,”伊瓦爾驚訝地看過去,“沒想到你強壯又英俊,還能欣賞藝術。”
“需要而已。”
這話是真的。
音樂在凱爾特人心中有著舉足輕重的地位,一些擅長作詞的凱爾特人常高唱頌歌遊走於廣闊田野,而時常走入群眾之中的吟遊詩人,不僅能夠在民間維持統治者形象,還能高歌讚賞當時統治者的美德和偉大事跡。
拉達岡當然做好了和這類人接觸的準備,也算是了解當下的流行。
伊瓦爾聲音輕快,笑聲從她的嘴唇中溢出,她靠了過去。
就像和朋友閒談一般,女公爵道:“不過我不喜歡那些宮廷詩人,也不喜歡為教堂唱聖歌的吟遊詩人,要我說的話,流浪詩人才是最天才的。”
她悄悄地看向拉達岡。
這人隨手披的一身黑袍而麵容素白,紅發下的眉眼冷淡,但當他垂下眼睫凝視著什麼的時候,哪怕是看株草,也顯得認真而癡情。
伊瓦爾想起白日裡他盯著自己時,給人那種‘請不要傷害我’的脆弱感,心又猛地一跳,她趕緊催眠自己彆再往下想。
她咳了一聲,清清嗓子,決定轉移話題:“今天你用的那個是魔法嗎?”
正因為宗教對巫術、魔法很警惕,所以伊瓦爾沒有直接宣布納男人為騎士或者……更進一步的關係。
但她會接納任何一種身份。
隻要能建立戰功,馬恩人會擁戴他們的英雄,而這些......她都會安排妥當。
拉達岡則想到威廉斯說的,女人身上流有卡利亞的魔法血脈,起了些研究的興趣,於是拉達岡偏過臉,認真地注視著伊瓦爾的眼睛。
伊瓦爾猝不及防,還以為自己偷看被發現了,趕緊扭回頭。
但又想到他們之間更親密的事也做了,根本不需要這麼藏掖著,她壯著色|膽回望過去,“不能回答的話就算了。”
然而拉達岡隻是在思考怎麼回答,他沒有簡單搪塞過去,“沒什麼不能說的,隻是種靠智力驅動的禱告。”
“智力?”伊瓦爾注意到這種學術化的詞彙,從一個能使用魔法的人口裡說出來,打趣道:“那我也能用嗎?”
但緊接著,她就睜大了眼睛,因為男人竟然點頭了。
拉達岡照著威廉斯告訴他的複述,“但你的信仰和我不同,效果上並不一樣。”
“信仰?”
“靠信仰催動的魔法,是原初禱告的延續。”
“上帝、聖子……還是德洛伊教?”伊瓦爾把自己能想到的信仰全念了一遍出來,“你說的是哪個?”
拉達岡提醒她,“它會以不同尋常的表現來提醒你,一般是在童年時期。”
伊瓦爾想起了一段曾被刻意遺忘的記憶,儘管她一直說服自己那不過是期望自身能不同於常人而所產生的幻覺,“我在小時候,能看見月亮……不過,我說的不是天上的這個,是藍色的月亮,它散發著很特彆的輝光。”
她有些許緊張,但長久的上位者氣質很好地掩飾了這點,“我不知道你說的是不是它,但我隻能想到這個。”
拉達岡淡笑著,將手摸上伊瓦爾的眼睛。
儘管已經被那雙手撫摸過,伊瓦爾還是不能控製自己微微顫抖的眼睫,像羽毛掃過他的手心,透過指縫看見男人俊美的麵容。
拉達岡歎息一聲,“閉眼。”
“噢。”
倒不是因為他們有了親近的關係,拉達岡從沒聽過有其他人能使用魔法,他倒想看看神話時代的殘留和無上意誌相比,到底誰更勝一籌。
伊瓦爾臉在發燙,她悲催地想到自己在情人心中好色的印象恐怕再也洗不脫了。
合眼的一瞬,她捂著眼睛痛呼一聲,眼球就像被針紮了般,“嘶……”
“你現在再看。”
伊瓦爾沒來得及問發生什麼,就聽見拉達岡的聲音。
儘管拉達岡總是藍條不足,但滿足這點微不足道的願望,隻要用點專注力。
透過生理性的淚水,伊瓦爾看見男人的紅發,還有在月光下裡閃耀的黃金眼眸,麵容那樣冷冽——
拉達岡心平氣和道:“……看月亮。”
兩人靜靜地對視著,伊瓦爾沉默片刻,最後裝作什麼都沒發生地抬起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