麥克瓦赫特納瞥了他一眼,“那是位真正的英雄……”
越過逐漸恢複生機的泥沼,他們都聞到了蓖麻油的香氣,唐諾赫的焦躁也稍稍撫平了些,隻是少年似乎心事重重。
荷萊露心想所以那家夥是個英俊非凡然後還很強的戰士?如果他沒死,我一定見見他,然後……決定要不要殺了他。
隻是……他們之間是什麼關係?
荷萊露偷瞄了眼女孩。接著又看了眼自己——靴子上有泥巴,頭發油膩膩,外套上有血跡,真是一個臟鬼!
少年小心翼翼地問:“你喜歡他嗎?”
唐諾赫還在想索爾勒會把身體帶到哪去,在少年出聲後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反倒是麥克瓦赫特納轉過臉對荷萊露比了一個噤聲的手勢。
誰?拉達岡?
唐諾赫後知後覺地想道。
要是“自己”沒被擄走,唐諾赫應該會很快和“瑪莉卡”成婚,從而得到統治愛爾蘭的法理權力。但如今,他恐怕需要更多工具人替自己征伐其他民族,從而達到統治大陸的目的。
至於殷切看著自己的小屁孩,唐諾赫全然忽視——等他什麼時候有他父親那樣健壯再說吧。
自己還做不到替曾經的仇人養兒子的地步,而且,他還是對方的“殺父仇人”。
眼見天色逐漸暗下,陰雨綿綿的黃昏即將降臨,忙碌了幾個晚上而且一直都沒有得到休息的神經終於敵不過倦怠,唐諾赫靠在麥克瓦赫特納溫暖的懷裡,眼皮越來越重……
等他再次醒來,眼皮反倒變得更加沉重。
明明身體反饋的感受是已經得到了充足的休息,可就是沒來由的空虛和疲倦,像是被什麼裹在裡頭。
不斷地被抽取力量和精氣。
……這是哪?
唐諾赫感覺自己就像嬰兒一樣蜷縮在羊水裡,試圖呼喚著威廉斯,可平日裡嘰嘰喳喳的係統此時卻毫無反應。
於是他用手摸索著四周,直到手指碰觸到光滑的外殼。
所以他果然是被禁錮在什麼東西裡嗎?
這裡麵並不寒冷卻十分黏稠,讓人的五感就像被封閉了一樣,唐諾赫沒來由地直犯惡心。
他握緊拳,用力地砸在內壁上。
原本隻是不抱希望的一次嘗試,但直到新鮮的空氣灌入,才恍惚意識到自己真的成功了,這東西堅硬卻很脆,而唐諾赫也終於看清,是什麼東西如此黏糊……
那是長著分叉觸手的液體,隨著他伸出手,就像黏膜一樣,在手臂和身體間粘連成了血紅的蛛網。
這些細小的環嵌骨粒的觸肢不斷向他伸出蠕動的兩條分叉。
唐諾赫不自覺地瑟縮了一下,下一刻,伸出去的手被另一雙冰涼的手掌輕輕握住。
然後貼上了什麼人的額頭。
“親愛的唐諾赫啊——”
他聽出了是誰的聲音,唐諾赫想開口,卻發現自己發不出聲音,而外麵的人則有如奉神般親吻著他的手背。
“神擁有一切問題的答案,從人心的隱秘,到生命之奇跡。”他聽見那人滿懷欲望的低語,“我因父及子及聖神之名,為你施以授洗。”
一陣震顫,猩紅的液體分出新的觸肢,一點點分開他的身體。
這家夥果然是對上次沒有成功洗禮產生了執念吧?
唐諾赫僵硬著想要抵觸。
隨著私祭的禱詞逐字念出,他的手臂在下一刻反扭在身後,像是被無形的繩索十指相扣地敞開跪姿。
他努力想要站起來,可那股壓力不斷擠迫著,猩紅的水麵也顫抖出波紋。
索爾勒撫摸著唐諾赫雪白的手臂,輕輕舔舐上麵的血水,儘管裡麵甚至有明顯在動的觸肢,但他視若無睹地將其咽下。
透過洞口,唐諾赫隱約看見明麗的夜空,而高聳華美的教堂裡隱約坐滿了虔誠觀禮的教眾。
戴著雪人頭套的人在禮堂兩側奏響了聖頌。
索爾勒無需去看經書,也能將其背誦得一字不差——“人類在罪中成孕而生,怨望懷胎便生出罪獸……”
“要像從死人中複活的人,要把自己獻給神,要把身體的各部分都作為神的器具……”
“當你重新誕生時,務必牢記——”
仆人們端著金盆銀壺,裡麵裝的是從神樹上取得的汁液。小心地踏上階梯,但無一例外的,他們全都將頭壓低,絲毫不敢表露出好奇。
恭敬地將神之血肉倒入正在孵化的“胚胎”中。
雕刻著繁複花紋的碟子被獻上,索爾勒將上麵覆蓋的白布掀開,在又一遍親吻他瑩白的指尖後,牽起男人的手,溫柔地為他戴上由寶石和人骨打造的戒指。
索爾勒將手輕輕放下,任由它垂落。
他緩緩站起身,眼神閃著興奮的紅光,似是咒言又似殘酷的自語,“——屆時,我將是你唯一的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