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會是到了巨人國吧?
在伊利亞驚疑的目光中,這名高大的騎士緩緩停下,顯然他也注意到了這個渺小的外鄉人。
雖然看不見,但伊利亞能感覺那完全遮擋麵部的頭盔下似乎與他四目相接。
有著無比力量和威勢的騎士靜立片刻,他似乎有些感慨,低吟道:“噢!褪色者……”
褪色者?是說我嗎?
伊利亞心想,不過能交流真是太好不過了。
掛起曾對著鏡子練習過很多次,無比友善的完美笑容,伊利亞自信十足地上前準備攀談,卻見一道像劈開雲層的淩厲電光,是黃金巨戟險險停在他的麵前。
“奉羅德爾之王——「賜福王」蒙葛特的命令,向任何膽敢回到交界地的褪色者進行討伐。”
“看來你已經準備好了,那就開始吧。”
高大的騎士看著他手裡的劍和盾,平靜地重複道:“既然不是手無寸鐵的流浪者,那就讓我再回憶起,當初王城戰士的英勇,讓我看看,你繼承了你們父輩的多少榮光!”
“啊?”
伊利亞後知後覺地看向自己手上的武器,“你是說這個嗎?不是,這就是我在洞窟裡隨手順……”
當騎士吹響它,洪亮的聲音回蕩群山與大地,其聲蓋過大軍中所有的號角,風兒自寒冷的山中吹下,如同潮水般咆哮翻滾,樹枝呻.吟,森林哀號,能令任何鬼影聞風而逃。
而伊利亞,他的臉直接失去顏色。
【這.......真的不是拍電影嗎?】
【怎麼會有這麼大的騎士?他還算人類嗎?得吃多少激素才能長成這樣?】
【不過,他真的滿足了我對“高大”騎士的所有幻想……】
“你來真的啊啊~!!”伊利亞崩潰地大喊,心想這裡的人都不聽人話的嗎?
不求對外地人友善,好歹聽他解釋啊!
一個翻滾躲過巨戟的劈砍,漫天塵土之間隻能聽見男人的呼喊聲:“我已經沒武器了!你瞧!我就是想問個路!”
“身為戰士之子,竟然輕易丟棄自己的武器,比那個被趕出王城的男人還要軟弱。”
騎士頓了頓,隨即就是鄙夷的奚落,“無用之人,一個都不能留,事實證明你們都是路上無用的累贅,憑借這點力量就想追求艾爾登法環?快一路哀號著回到褪色者的籠子裡去!”
“彆打……住手!”
毫不留情的攻擊根本避無可避,就像之前的隻是試探,而被試出最真實斤兩的伊利亞已經沒了能被傾注目光的價值,他的瞳孔裡倒映著越來越近的金色巨戟——
“(俄羅斯罵人語)”
伊利亞閉上了眼,留在腦海裡的最後一個念頭是:我恨這裡的野蠻人!
忽然,他的手被抓住了。接著就是一道清風緩緩而起,他感覺到麵前似乎劃過一道微微撩起的棗紅色光芒。
淺淡的光芒中,一切都像是凝在水中的緩慢鏡頭。
而直播中,一切都宛如時光倒流,當微光消失,人們才重新看清眼前的人。
【哦豁!】
【哦呼~】
【好可愛的女孩子!】
【這不是有正常人嗎?還以為這裡所有人都跟剛剛那個騎士一樣,簡直像非人類……】
伊利亞保持著跪坐在地麵上的姿勢,想象中的痛苦並沒有到來,反而聞到一股比之前草地上更濃鬱的清新草木的味道。
他慢慢睜眼,也終於看見了站在他麵前的人。
“我的名字是梅琳娜,我想要和你談個條件。”
·
紐約市曼哈頓區第一大道,東42街。
最後的秋天。
同一時間數輛黑色公務車正沿街行駛,這裡八十年來都沒有建設紅綠燈,卻沒發生過一起交通事故。街道上看不見當地居民騎著自行車穿行在路肩,兩旁也沒有居民樓、商街或者任何娛樂設施,因為這裡是聯合國的總部。
“請進。”戴著‘G7’胸牌的職員臉上掛著真誠的笑容,核對好身份後將磁卡歸還給他們的秘書。
這邊剛錄入係統,入場人員的信息便同步出現在一樓大廳的電子屏上:世界衛生組織第八任總乾事譚德塞、國際電工委員會(IEC)委員長、國際數學地質學會(IAMG)調查員、世界氣象組織(WMO)代表……
聯合國大廈第37層,會議廳大樓,監督員的發言通過擴音設備清晰地傳到每個人耳朵裡。
“感謝各位放下手頭上一切正在進行的活動,在最短時間內彙聚於此,召開ALP-CN-06的第三次會議。作為領導人類走出花園的領袖,我們有責任指引人類渡過麵前不確定的未來。”
“綜上,會議開始。”
眾人麵對的模擬會議桌和液晶升降顯示器上,地圖上的國家被各種顏色標記,右上角的輔助框內則是每種顏色對應的災害說明。
北歐五國(丹麥、挪威、瑞典、芬蘭和冰島)——火焰暴風雨;寒帶氣候國家(俄羅斯、加拿大、美國)——冰霜災害;澳洲特有——生物突變;伊拉克(古巴比倫)、龍國——風暴與雷電;中東——猩紅腐敗……
其中顏色最深的國家是澳大利亞。
基本上什麼災害都在澳洲的土地上出現過,這也導致全球人民都喜歡在網上拿他們流放罪犯的曆史取笑。
俄羅斯駐聯合國乾事首先站起來,“‘冬日之家’計劃已完成一半,目前天然氣和煤炭儲量達到70.57萬億立方米,依然缺乏木頭和鋼材。”
“所以我們希望聯合國能同意我們向澳洲購買木材以及向巴西購買鋼材的請求...”
挪威代表不等他說完就站起來,“我反對!我們之前就討論過,鋼材優先供給我們,我們城市的出行和急救通道都沒有鋪設好!”
“隻是優先而已,等冬日之家建設好,剩餘的都給你們。”美國乾事眯著眼‘勸’道。
美國和俄羅斯一直都是老對手,如今也是每天都在明爭暗搶能源和鋼材的配給份額。
但有一點上他們的目標相同,那就是鋼材必須先給他們的“冬日之家”,於是美國一反常態地將槍口對準曾經與自己狼狽為奸的北歐‘貴族’。
緊接著,丹麥和瑞典很快加入戰局。
“你們用完還能有剩?不如去相信母豬上樹……”
會議才剛開始就吵作一團,監督員看著下麵不停拉票又互相背刺的利益集團無比頭痛。
“停!資源交換的事放在最後,我們先敲定‘方舟’的實行計劃。”
方舟——人類將派遣世上最聰明的頭腦,將無價的種子和植物標本在無儘的災害中保存下來。
會議很快進入正軌,所有人都在檢查和修改初次方案。
如果沒有問題,這個方案很快就會被各國執行。
突然,原本安靜的會議廳突然爆發出一聲巨響,一個麵色焦急的男人闖了進來。
門被他撞得呼呼作響。
“很抱歉,但我想您會想看這個!”趕在監督員斥責前,那人先發製人道。
·
女人,伊利亞見過不少,不管是學校裡的校花,還是影視圈裡的女星,那些被美顏濾鏡和化妝技巧修飾的麵容真真假假,不敢說後宮選妃,伊利亞是真的審美疲勞,也從未放在心上。
而眼前這個虛弱的、隨意的笑容卻不知怎麼撥動了男人的哪一根心弦,蜻蜓點水的一下,卻將他的思緒激蕩起了層層漣漪。
膝蓋蹭傷的疼痛在這一刻離伊利亞遠去,他怔怔地從下往上看著女孩的臉,蒼白的皮膚和纖長的睫毛,她的袍子是深綠色的,右眼讓他想起那棵巨大的黃金樹,左眼是看上去是那樣溫暖……
正當他陷入怔忪時,握住他手指的手抽了離去,肌膚滑過,柔軟而鮮活的觸感,心裡隻莫名湧起可惜和悵然的情緒。
他不說話,女孩便也不說。
直到伊利亞終於擺脫莫名的心情,輕咳一聲掩飾自己的失態,他偷偷瞄了眼女孩,發現她真的毫不在意,於是又是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他試探道:“我是伊利亞·亞曆山德羅維奇,剛剛是你救了我嗎?”
女孩點了點頭,並未說話,隻是小心地看著他。
於是伊利亞隻能繼續問:“你想和我做什麼交易?”
“你知道指頭女巫嗎?她們是侍奉二指,侍奉無上意誌,幫助、引導褪色者的人……但現在的你,沒有女巫在身邊。”
伊利亞想到他在那個洞窟上麵,也就是侯王禮拜堂看見的女人屍體,心裡忽然湧起一抹難言的情緒。
他點點頭。
“……我可以代替她們的職務。將盧恩化作你的力量,隻要你渴求艾爾登法環,這件事肯定對你有幫助。”
伊利亞為他的打斷道歉,但他必須先弄明白這個反複被提起的詞。
“那個……不好意思,但艾爾登法環是什麼?”
女孩的臉上第一次有了其他神情,她的語氣帶著微微的訝異,“儘管你們的父輩永遠離開了交界地,關於世界古老年歲的記憶因此逐漸淡褪了,但沒想到這樣的衰朽與遺忘來得如此之快……”
“交界地的‘律法’規定了一切生物運行的準則,而法環是律法的載體。隻有完整的艾爾登法環,才能讓律法正常運行。”
伊利亞覺得有些魔幻,“所以法環相當於是這裡的最高權柄?”
“是的。”
“可為什麼要說完整的?”
梅琳娜還是神情淡淡,似乎說的並不是什麼需要小心懺悔才能訴諸於口的深重罪孽,“因為它早在兩個世界分離之前,就被當初締造它的‘永恒女王’瑪莉卡砸碎了。”
“也是自那之後,黃金律法的運行出錯了。”
伊利亞突然瞪大了眼睛,因為他聽見了一個非常、非常突兀一個詞,“兩個世界?”
“出於某種無人知曉的目的,瑪莉卡將眾神以及她的半神子嗣,還有從無數當初應該死在巨人戰爭中的子民封印在交界地,成了依賴黃金律法而存在的‘現在’。”
女孩的眼睛明亮而透徹,“看來你並不來自過去。”
相似的語言,帶他來到這裡的盧恩石,等在門口卻被人殺死的女巫.......伊利亞有種巨大的秘密正在自己麵前逐漸揭開的恐慌。
【感覺兩邊的時間不太能對上,這就是有魔法一端的世界線嗎?】
【所以我們世界上真的有過神明?】
【最後的神秘在愛爾蘭?末法時代其實是在一千年前?但史書記載中那不是中世紀嗎……吟遊詩人、旅客和傭兵,昏暗的酒館和高塔下的陰影……這些都有,可除此之外,從沒有關於魔法的可靠記錄!】
一瞬間各種猜測都出現在直播間裡,難道這個世界真的和他們地球有聯係?
梅琳娜已經看出麵前這個男人幾乎一無所知,但若是維護基本的關係所必需的,那她自然毫無怨言。“我們將初始之王葛孚雷以及眾戰士被流放的地方稱作‘過去’,將他們與失去神明的‘將來’統稱為交界地之外……”
“既然如此,我想你應該來自‘將來’。”
女孩那一瞬的表情似乎有好奇、有悲傷、有渴慕,很複雜,但最後全都化為了虛無,“也是她想要去到的未來.......”
伊利亞沒聽清她最後的話,“什麼?”
“......所以,希望你能幫忙——帶我到黃金樹的樹腳。”
知道這是不願再說的意思,伊利亞隻好點點頭,來日方長嘛。
他並不知曉女孩在眾人眼中是毫無感情的“木頭人”,而這也是他們最長的一段對話。
沒有抱著應有的珍惜之情,伊利亞跟著這個叫梅琳娜的女孩來到圓桌廳堂。
據說這是遊離於時間和空間之外,是引導像他這樣的褪色者的地方。
眼見她禮貌地向自己告彆,就要像出現時候那樣毫無痕跡地離開,伊利亞還是沒忍住問道:“為什麼選擇我?就因為我的女巫死了?”
女孩像是從他的態度裡看出了什麼,態度愈發謹慎,“我一直在注視這裡,你第一次出來便帶著從求學洞窟中拿到的武器。所以我想,隻要你能一直征戰下去,或許我終有一天……能回到樹腳。”
伊利亞並未注意到梅琳娜奇怪的停頓,因為他的注意全放在了她隱約暗示的“潛力”上。
伊利亞現在渾身僵硬,心想如果現在老實交代自己根本不像他們以為的那樣,在洞窟裡好好曆練,而是拎了兩件東西就逃課,他會不會慘遭眾人鄙視?
他將心裡的小九九藏到背後,一臉可靠地說道:“我一定會把你帶到樹腳下。”
“謝謝。”
梅琳娜朝他點點頭,然後毫不留念地轉身離開。
在女孩走後,伊利亞又在大廳裡四處轉了轉。
這裡沒幾個人,隻有一個虔誠的預言家,一個正在尋找仆從的貴族騎士,被鐵鏈鎖住腳的怪物鐵匠,一個對他愛答不理的“百智”爵士……還有一個在床邊坐著的少女。
法師柯林說是不介意傳授他一些信仰禱告,於是就在伊利亞還有直播間的人以為能將見識到異世界法術的時候。
“我能探測到你的智力。”在被問到在做什麼的時候,柯林如此回複道。
他伸出手在伊利亞的身上探了探,但緊接著,淡然的表情在那一刻似乎皸裂,他像是有些不可置信,於是又測了兩遍。
就在伊利亞克製地露出略帶嫌惡的表情,質疑這家夥是不是有什麼不良嗜好的時候。
這位對黃金律法無比忠誠的預言師憋了又憋,最後還是沒忍住道:“零智王八也想當艾爾登之王?”
那語氣太不可置信,弄得伊利亞都不知道他是不是在故意羞辱自己了。
弱智·伊利亞:學不了法術真是對不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