宦官謀逆誅殺皇帝之事引起朝野動蕩,都說宦官猖狂,可誰也不知道他們竟敢猖狂到如此地步,太皇太後震怒,在朝臣們的聯上書下,宦官勢力被狠狠清理一遍。
大太監獲了罪,底下的小太監自然屏聲斂氣,李湛身邊之人也難得安分一些,再不敢陪同著肆意玩樂,李湛初時還遠離宦官怕自己走上李純後路,隻是時間一久他就故態複萌,終日飲酒作樂,享受著權力巔峰帶來的極致快樂。
他將清思殿改成一個好玩樂的去處,長久地留戀在這裡,不管是打馬球還是欣賞歌舞,弄得隔著老遠便能聽到來自清思殿的絲竹管弦之音。
這天是四月初十,鐘芙一出門便見清晨的霞光柔和地籠罩在大地上,她對身邊人笑道:“今天是個好日子。”
身邊的宮人隨聲附和。
許是李湛也覺得這天天氣不錯,於是他決定在今天給自己打球的娛樂活動,宦官們跟著響應,在他們看來,這一天同往常沒有什麼不同,隻是陪伴帝王尋歡作樂的普通日子罷了。
清思殿準時響起歡樂嬉戲的聲音,這個大唐王朝的最高統帥隻記得位高權重帶來的歡愉,卻不記得自己身上該承擔的責任,鐘芙遠遠望著,心裡無波無瀾,她對身側人道:“之前有幾個美人想讓司珍房進些新的首飾,眼下日子快到了,去催一催吧,劉三好是司珍房出來的,便讓她去吧。”
這幾年鐘芙成為李湛身邊的心腹宮人,大大小小的事都要經過她的手,其他人聽了自然不曾察覺有異。
等三好過來,鐘芙便當著幾人的麵吩咐她去叫司珍房的江掌珍一同前來,三好心跳如鼓,見鐘芙神色自若,便麵色如常應下此事。
崔仲屏見大明宮來人還心存疑惑,聽聞三好是為上次製釵一事心下了然,解釋道:“還是因為王守澄謀逆一事,這才耽擱了。”
這個關頭上給嬪妃進釵,尚宮局還怕得罪太皇太後呢,當然妃子們也不敢在此刻要東要西,如此便不約而同將此事延後。
江采瓊得知女兒過來心頭一跳,聽阮翠雲說起是為後妃進釵一事,便晏然自若道:“正巧我前幾日設計了新的圖紙,不如眼下一同送去。”
阮翠雲心道好,便將江采瓊回了住所一趟。
江采瓊麵色如常進入房間,一進門後臉色驟然緊張起來,她四下一望奔著床頭的花匣過去,花匣的上層是一些金銀錁子並珠寶首飾,而在夾層之內藏著的才是她目標所在,那是兩張薄薄的銀票,卻被江采瓊寄予了後半生的期望。
她將兩張銀票抽在懷中,也不管那些金銀,抓了桌上的圖紙收拾好一番便向外走去。
離開司珍房的那一刻,她不禁向後回望,也許此生她都不會再回到這裡了。
江采瓊從來不是一個膽小怕事的深閨婦人,她自小被寄予傳承家族手藝的厚望,夫家落難之後她又敢帶著女兒出逃,這個看似柔弱的婦人身體裡其實藏著一顆敢於應對危險,不懼命運的決絕的心。
就像這一次,闔宮的宮人哪個敢想要逃出宮呢,但她不僅想了,她還要做。
江采瓊唯一擔憂的地方就在於金玲會怎樣帶她們出宮,但這幾年金玲所行所為都讓她相信對方更信過她自己。
事以密成,她知道這個道理。
整個長安城,恐怕沒有比我們三個更大膽的宮人了。她想。
若鐘芙知道她所想,定會笑言:“怎會沒有呢,弑殺皇帝的王守澄等人大不大膽呢,想要把李湛踢下皇位的染工們大不大膽呢?”
張韶不過是染坊的尋常宮人,隻是聽了一個算卦的鼓動便敢帶人殺進大明宮。這次由染工發起的謀逆之行史稱染工暴動,鐘芙便想借這場行動混出宮去。
太陽高高掛在空中,李湛同宦官玩樂正酣,忽聽東南方有喊殺聲傳來,此時從南門忽然跑來一個小太監,帶著哭腔喊道:“不好了,有人打進來了。”
突然其來的變故之下,眾人六神無主,李湛麵無人色,下意識便叫人護駕,可在場的哪個是能護駕的料,此時一道沉穩的女聲響起:“聖人還請移駕左軍軍營。”
李湛見他近前女官麵色如常,立時心頭大定,他往日青睞右軍,此時便想帶人去右軍軍營,宦官一直勸道:“右軍太遠,聖人還是去左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