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萬人啊,死了十萬人那麼多,有的人一輩子也沒見過那麼多死人。
土裡埋的人屍體,河裡順流而下的是屍體,舉目四望,到處都是屍體,沒有一個活人。
死的人太多,屍體帶不走,為了預防瘟疫,薑桓把屍體全部堆在一起,一把火燒了,熊熊大火燃起,火光中,熟悉的麵孔若隱若現。
傅宇,傅宇,你死不足惜。
薑桓臉上青筋乍現,紅血絲布滿了眼眶,他掐著傅宇脖子的手慢慢收緊,幾乎就要把掐死。
薑雪織反應過來,連忙抱住薑桓
“二哥你彆自己動手,臟了自己的手,還留給彆人害你的機會。”她緊緊抱住薑桓,一下一下怕打著兄長的背,慢慢安撫著他。
那個打過大大小小無數場仗,在戰場上幾乎丟了半條命都沒流過一滴眼淚的男人,在自己一母同胞的親妹妹的懷裡像個孩子一樣嚎啕大哭。
“趙二死了.....胖子死了.....小雨也死了......死了......他們都死了,一個不剩,傅宇.....他怎麼敢的啊。”
鐵骨錚錚的漢子哭的上氣不接下氣,幾乎喘不過氣來。
薑雪織抱著二哥,在他耳邊輕輕唱著當初母親常給他們兄妹三個唱的那首童謠:
“風吹吹,雨飄飄,小娃娃你彆哭;”
“風停了,雨停了,小娃娃回家找阿母。”
那時父親還不是皇帝,母親也還不是皇後,父親還是個殺豬的屠夫,母親還是個做豆腐的小婦人,大哥二哥都還在,她最大的夢想不過是想多吃兩塊糖。
每到下雨時,他們三個就趴在阿母的膝蓋上,阿母一邊拍著他們兄妹三個的背,一邊輕聲唱著這首歌。
薑桓聽著熟悉的童謠,情緒漸漸穩定下來,薑雪織下意識的看向傅之寅,想問問他,現在該怎麼辦?
而他向來光風霽月的先生,現在站在背光的黑暗之處,身上溢出一股他從未見過的,深重的孤獨感,像一灘死水,沒有一絲波瀾。
傅之寅想,或許......或許情況還沒有那麼糟糕,還沒有那麼不堪,朝堂之上,也不都是壞人,有人是在想著如何去改變這樣的環境,去拔除毒瘤,剔除渣滓的。
他們想拯救黎民百姓於苦難之中,想還世間一個海晏河清,這樣的好官是有的,傅宇為什麼不肯相信他們呢?不肯在等一等,給他們一個機會呢?
一種深深的無力感和挫敗感襲來,他獨自在黑暗中禹禹獨行已經太久了,無數人倒在他身後,而他還要抱著渺茫的希望繼續前行。
“先生,先生.....”有人在叫他“您怎麼了?”
不,也許現在他不再是孤身一人了,有人同他並肩前行。
“沒什麼”傅之寅從紛擾的情緒中抽身答道:“隻是有些感慨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