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錯,大宣與韃靼氣候不同,大宣地處南方,多雨水,糧食多以水稻為主,韃靼則不然,天氣乾燥,軍隊行軍,糧草多以小麥為主。而如今,原本該是大宣糧草的水稻卻出現在韃靼的糧草裡。”
“傅宇,你還不承認嗎?”傅之寅目光如炬,仿佛要讓世間一切醜陋和偽裝現出原形。
鐵證如山,傅宇沒在反駁,他收起那副懦弱的模樣,換了副麵孔,反而微笑了起來,隻是那微笑令人不寒而栗。
“大公子不愧為大公子,說的一點沒錯,不錯,勾結韃靼的是我又如何?”
“傅家老賊害我母親,對我亦是非打即罵,不過就是因為我身體裡留了一半韃靼人的血液,我原想著待我成年走上仕途便要他們好看。”
“可是.....可是我甚至連走上仕途的機會都沒有,努力了這麼多年不過花錢買了個斜封官罷了。”
那年中正官舉孝廉,他自認學問不比任何人差,於是興衝衝跑去毛遂自薦,可當中正官得知他有一半韃靼血統後,那嫌惡的表情他一輩子都忘不了。
“人人都說大公子少年英才,可我又比你差在哪裡呢?我三歲啟蒙,四歲就識千字,七歲時四書五經倒背如流,十歲時就可吟詩作對,連學堂的夫子也說我天賦異稟。”
“我讀了十多年的聖賢書,幼時也曾立誌要做個好官,要造福一方百姓,到頭來不過一場空,可那些大臣們呢?上不能匡主,下亡以益民,屍位素餐,毫無作為!”
“有誌者滿腔抱負卻報國無門,無能者招搖過市卻享榮華富貴,有罪者指鹿為馬卻逍遙法外,甚至一輩子無病無災,兒女成群。”
“大公子啊,這朝廷,當真是爛透了。”
傅宇用手推開架在脖子上的刀,站了起來,雙目直視傅之寅,渾身上下都彌漫著一股名為絕望的氣息。
“世人常說,舉頭三尺有神明,我看這神明分明眼也瞎,耳也聾。”
他端起桌上的一壺滿江紅,一飲而儘,接著說道:
“我幼時失怙,長輩不慈,如今被人踐踏,被人恥笑,不過是因為我身體有一半韃靼血統,難道我這樣的人天生就比人低一等嗎?難道我這樣的人注定被人踩在腳下,一輩子無法翻身嗎?難道我這樣的人生來就有罪嗎?”
傅宇雙目赤紅,走路歪歪扭扭,在包廂內來回踱步,狀似瘋狂。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中原人從來不認為我是他們的同袍,我待在大宣,一輩子也無翻身之地。
“可阿史那爾他不介意我身上的一半漢族血統,他同我說,他給我一個機會,隻要我把糧草給他,韃靼有我的一席之地,若他日他入主中原,新朝亦有我一席之地,隨時讓我一身才華有可施展之地。”
他好像醉了,一下便倒在地上,直直的躺了下去,伸出右手,張開五指,眯著眼,呆呆的看著從指縫間透過的陽光。
“一個機會,哈,我這一生所求,不就是個機會嗎?”
說到這,旁邊的薑桓終於忍不住了,他翻身跨坐了傅宇的身上,死死的掐著他的脖子,低吼道
“你這混賬,你以為全天下就你一個人苦嗎?有本事你殺了那些狗官啊,我的將士們,他們哪裡對不起你了?”
“他們衝在最前線,死在最前線,保護的難道不是你們這些人嗎?”
“而你呢?你竟敢拿他們救命的糧草去換一個機會?阿史那爾給你一個機會,誰給我那些死在漠城的兄弟們一個機會呢?他們死不瞑目,一輩子不得安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