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仆三個為圖穩當,沒有選擇自駕府中的馬車,而是跟著一隊去省城接貨的商隊出發了,就這麼走走停停三日,總算快要抵達她素未謀麵的故鄉——
乾封府治地奉符縣。
奉符縣毗鄰海右省的省城濟州府,是她們此行的必經之地,穆檀眉撩開車簾,外麵恰逢夕陽,滿城的花天錦地,車馬駢闐,都披了熠熠的霞光。
負責趕車的小兄妹時不時發出壓抑的驚歎聲,穆檀眉也不比她們強上許多,她穿來的這半年,整日被拘束在知州府的一畝三分地裡,還是後來領了官職,才有機會領略青州府的風光。
青州富庶,可到底不及省城熱鬨,穆檀眉仰頭看著城門上氣勢如虹的濟州二字,心中感觸良多。
等驗完商隊路引,城衛放車隊過關進了城,就到分彆之時了。
今日天色已晚,省城條件也較奉符縣更方便些,穆檀眉便不打算繼續趕路,讓劉牛尋了家乾淨敞亮的客棧住下。
大獻風氣保守,可近些年來民間多有女子在外謀生,不過像穆檀眉這種才十二三歲的姑娘,仍是鳳毛麟角。
掌櫃見她一身好氣度,身後又跟著兩個家仆,一邊暗暗猜測這又是哪家的小姐外出行走,一邊堆起笑臉迎上前。
“姑娘是要住店?”
穆檀眉伸出兩根手指,點頭笑道:“勞駕準備兩間客房。”
“誒誒!”掌櫃的一溜煙想去安排,忽而被身後的小姑娘又叫住。
穆檀眉盯著他領口露出的內襯,若有所思道:“還有件事要勞煩掌櫃的準備,我來濟州之前,早聽過貴府特有的布料濟州白的盛名,不瞞你說,我府上長輩就好些天南地北的好材料,所以想讓掌櫃的幫忙尋一匹最上等的來,不知方不方便?”
她說著,劉虎從袖中掏出一錠銀子,遞給對方,“這是采買錢,餘下的就留給掌櫃的做辛苦錢了。”
富家小姐出手果然闊綽,那梨花白又不真是什麼貴料,哪裡用的了這些?
難怪今早起來窗外喜鵲呱呱叫!掌櫃的趕忙雙手接過銀子,開懷地親自辦差事去了。
另有小二將幾人領到客房,劉虎到穆家這幾個月,可謂有了天翻地覆的變化,她性子勤快腦子又活,手中的活計做得特彆好。
一進了屋,三下兩除二鋪好了床鋪,又想上前幫大人寬衣,被穆檀眉攔住了。
“這次出門趕考,我隻當處處是曆練,你就彆再拿我當主子伺候了,咱們自給自足才好。”
一向以照顧好大人為己任的劉虎不太高興,“可出門之前,陸小姐還有伏月姐姐都特意囑咐了,不準奴婢跟著大人胡鬨!”
穆檀眉砸吧嘴,心想該怎麼跟她解釋,自力更生不叫胡鬨,可見劉虎振振有詞的小模樣,隻得啞然上了床。
不等主仆兩個熄燈,門外掌櫃的已然買好料子回來交差了。
金錢開道的效率果然高,穆檀眉精神一振,披衣翻身起來,就著明晃晃的燭火,研究起那塊梨花白來。
鬆針細腳,素白暗紋,和那日司延槿給她傳信時用的材料,果真一般無二!
穆檀眉心裡有了底,暗暗尋思一番,冥冥中總覺得此行說不得便能破局了。
這麼一想,穆檀眉便睡了一個極好的覺,次日主仆上路時已是日上三竿了。
因得了她的吩咐,劉牛並未一起上路,而是留在濟州府開始追查起盧荊的蹤跡,司延槿行事皆有思量,他既冒險將線索傳達給她,想來盧荊的事非一人之力可以把握……
出了濟州城,複行數十裡,視野裡忽地平地拔起了一座直插雲霄的高峰,兩側群山又恍如雲繚霧繞,穆檀眉遠遠望去,高山仰止。
主仆朝著山趕去,果不其然見到了奉符縣的城樓。
穆檀眉取出身份路引,接受盤問,她本想照例編個回鄉探親的由頭,誰知那年輕城衛假捋一把須,搖了搖頭。
“姑娘一身文氣,又是趕在縣試前夕進城,想必……”
穆檀眉訝然,心想難道她的光榮事跡這麼快就傳到奉符來了?不僅知道她的身份,還猜到是來趕考?
那年輕城衛卻大喘氣道:“想必是得知了本次監考之一的儒學署孫教諭,將在山腳下的嶽宗書院宣講,來湊熱鬨聽課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