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這次不是無人理她,車廂內的女子忽然冷笑一聲。
“你在明知故問。”
鄧媽媽訕訕然一笑,趕忙解釋,“這位姑娘是誤會了,我是真的不知道啊,咱們這開門做生意的,最忌諱與人結怨,我若真知情,又怎麼敢欺瞞姑娘?況且姑娘的車駕瞧著眼生,想是遠道而來,還不熟悉咱們揚州城裡的——”
“掌嘴。”
“什,什麼?”鄧媽媽話被打斷,驚愕地看著馬車上竟真應聲下來一個姑娘,一身湖藍的好衣料,頭簪金花,雖是丫鬟打扮,比平日裡見的小姐還要氣派。
亭仙昂著下巴走到她跟前,身後立即有人遞上一把寬尺,她接過,抬手便打——
“啊!”
鄧媽媽吃疼,捂住痛麻不已的臉,整個人呆若木雞。
她從未想過竟有人會不由分說,真的當眾打人,甚至,甚至狂傲到連身邊的一個丫鬟,都嫌會弄臟了手,改用尺子打。
她嘴唇動了動,努力找回聲音,不忿地哀嚎道:“天可憐見!我不過回了一句嘴,姑娘憑什麼就派人打我的臉?還要羞辱我!”
“再打。”陸晚嬌聲若寒霜,不為所動。
“是,少夫人!”亭仙朝車內一矮身,重新拿起寬尺,作勢就要掌摑!
鄧媽媽瞬間嚇沒了聲兒,撲通一聲跪下,哭喪著臉求起了饒。
“我錯了!我知錯了姑,不,是少夫人!我真的錯了,不能再打了呀!我保證絕不再胡唚,求少夫人消消氣吧!”
亭仙停下手,回頭征詢:“少夫人?”
車廂內的陸晚嬌置若罔聞,她不緊不慢,喝了一盅茶,才盛氣淩人地問:“我不必與你廢話,告訴我,他人在哪?”
鄧媽媽心裡“咯噔”一聲,擔憂地猜測到底成了事實,她飛快地給了手下人一個眼色,一邊假裝冥思苦想,試圖拖延時間。
“哎喲少夫人,我這是青樓,彆的不多,就是男人多,我實在不知您口中的那位,究竟是哪一個啊!”
陸晚嬌豈會聽她胡扯,輕蔑道:“你這幾日拿了我不少銀子,當真要替他打掩護?”
怎麼會?鄧媽媽一怔。
亭仙也不解釋,抬著下巴對身後的護衛吩咐:“跟上通風報信的人。”
那護衛立刻聽命,不到三分之一柱香的功夫,就將半醉不醒的曹公子拎小雞一樣,扔到了馬車裡。
過程之乾脆,任鄧媽媽眼力快,也隻在推開車門的一瞬間,瞄見了車上主人一眼。
這位少夫人戴著紗笠看不清模樣,通身氣度卻高不可攀,非一般貴夫人可比擬。
鄧媽媽趕忙低下眼,徹底熄了心思,也明白過來對方話裡的意思。
恐怕又是一個花著媳婦的銀子,在外風流擺闊的窮酸貨!
她又悔又恨,暗暗將姓曹的罵了個狗血淋頭,自己的倚香閣怎麼就這麼倒黴,明明在城裡排不上名號,好事輪不上,卻因為他,惹上一個大麻煩!
呸!晦氣!
識了時務,鄧媽媽不敢再耍手段,再三思量該如何平息了貴人降罪,一狠心,到底做了壯士斷腕的決定。
“少夫人,實在是我有眼無珠,得罪了您,要不這樣,我把那幾個犯了錯的蹄子賠給您,您願打願罰,都是她們贖罪的福分,您覺得行嗎?”
她們身不由己,何錯之有?陸晚嬌愕然,被這無恥的話氣笑了。
眉兒果然神機妙算,不用她威脅砸店,這老鴇為了止損,還真乖乖地拿人抵債了。
她不言語,鄧媽媽便當是同意了,生怕對方反悔一樣,命人趕緊將今日服侍曹公子的四人,叫到馬車前跪下。
同時奉上身契,眼巴巴地等著她決斷。
馬車裡,剛才還醉得不省人事的“曹公子”,目光清明的一點頭,確認人就在其中,陸晚嬌就心情複雜地略鬆了一口氣。
“走。”
亭仙立時應是,一擺手,馬車車輪轉動,一行人浩浩蕩蕩而去,僅留下鈴鐺聲緩緩消散在風裡。
“他奶奶的,總算送走這個夜叉!也不知是哪家出身,比公主還蠻橫!”
“彆亂說!”鄧媽媽一巴掌打在下人頭上,氣道:“不該打探的事,要管住嘴!”
“是,是。”
倚香閣斜對岸的酒樓上,穆檀眉在包間裡看完了全程。
“伏月,你覺得姐姐會留下辛家姐弟嗎?”
伏月意外地放下杯子,猜度道:“奴婢不了解陸小姐的心思,卻知道她很有善心,想來是會留下的。”
穆檀眉歎氣,看來這確實是板上釘釘的事,隻是不太現實。
比起同意讓姐姐把人帶回青州,看著陸家父女為此交鋒,陸府雞飛狗跳,她寧肯閉關苦讀。
看來,她還需幫著給這二人,找一個合適的去處。
隻是,哪裡合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