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檀眉如今算不得她的正經親眷,隻可遠觀,不得參禮,便遠遠跟綴著。
看著陸晚嬌按程式一一完成梳頭,加笄等事,再而乖順地朝陸頂雲夫婦二人行了大禮,心下酸澀止不住地溢了出來。
轉瞬又覺得她該高興,及笄本應是一件天大的好事,尤其在這世上,能為了陸晚嬌及笄高興之人,也許隻有她一人了。
讚禮唱畢,整場儀式算是結束,陸晚嬌頂著一身盛裝,眾星捧月一般被送進了廳裡。
穆檀眉落在人群最後,慢悠悠地跟了進去。
正事已了,一屋子的夫人小姐們立時鬆快了些,三三兩兩地敘著話,衛氏第一次主持這種大場麵,雖實際瑣事多為陸媽媽代勞,可仍是難得體驗。
她先還有兩分緊張,慢慢發現夫人們和往常頗有不同,很有些捧著她說話的意思,麵上就時不時流露出一絲沾沾自喜。
陸晚嬌覺得丟人,索性不看她,從一群小姐間掙脫出來,拉著穆檀眉坐回主位。
“你怎麼坐得這麼遠,快過來!”
坐在衛氏對麵的芝罘知府夫人,見她這副熱絡樣,好奇地轉了轉目光,打趣道:“這小姑娘是哪家的小姐,一雙眼睛長得可真漂亮?”
衛氏一看見她,心裡就有些怵,不陰不陽地接了句。
“這是我家那個自立門戶的養女,一向有本事,連晚嬌這麼烈性的人,都被她不聲不響地給馴服了。”
芝罘知府夫人一聽這話說得不像話,暗暗發笑道:“你這般說,我就知道這妙人是誰了。”
她輕咳一聲,朝穆檀眉招招手,本以為她會順從地過來,未想對方竟落落大方地回以一笑,安坐如山。
這小姑娘看著年紀不大,怎麼這麼有主意,一點都不好擺布?
知府夫人眉心微蹙,轉而莞爾一笑,“我久仰你的大名,知道你是位獨一份兒的女案首,就是不知你叫什麼名字?”
穆檀眉笑了笑,見她在自己跟前兒擺太太的款兒,就腳下生根一般,隻坐著說話。
“承蒙夫人關心,下官穆檀眉。”
知府夫人臉色微變,驟然想起這小姑娘身上既有秀才功名,還兼負著九品吏目的官身,一顆欲拿她尋見識打趣的心,不得不歇了。
腹誹著難怪這衛氏進門多年,到現在還沒能降服,前頭夫人留下的閨女。
原來是有個厲害的養妹子,幫著從中作梗。
她不好拿捏,好在還有一個聲名狼藉的陸晚嬌在。
知府夫人心思一轉,和氣地笑著說:“早就聽說你在陸家,是所有人的心尖子,今次可算得見你的真容了,當真是端方明豔的好顏色。”
她一揮手,身後丫鬟便捧出了一個盒子,知府夫人接了過來,遞給衛氏。
“所以啊,我特特給你備下了這隻珠釵,你瞧瞧喜不喜歡,能不能襯得上你的樣貌?”
衛氏推開盒蓋,驚訝地喃喃:“這是?”
盒子裡的珠釵品質極佳,那顆瑩潤奶白的東珠,足有拇指粗細,極為罕見。
衛氏勉笑了下,“這,這也太貴重了,她才滿十五,還是個孩……”
“夫人如此盛情,我自然是喜歡的,多謝夫人的美意。”陸晚嬌作勢看了看,驕矜地點點下巴,命人收下了。
嘴上說著謝,神色上卻好似這頂級的寶珠,是她司空見慣了的,不過是稀鬆平常之物一樣。
反倒顯得對方眼皮子淺,賀禮送到即可,非要當眾顯擺。
穆檀眉含笑將話接過,“下官觀這東珠品相不凡,不知夫人是從何處得來的?”
知府夫人暗恨自己不該無事找事,緩了緩神,才道:“是外子早年相贈。”
“原來如此,常聽聞夫人與知府大人鶼鰈情深,恩愛非常,是以當年知府大人殿前應天子試時,就以一篇修身齊家,而後治國的策論,被陛下賞識,點為傳臚,可見竟是真的。”
知府夫人麵頰微紅,也就借坡下驢,偃旗息鼓了。
廳裡一時間有些冷場,衛氏身為主人,不免暗暗著急,一邊恨這姐妹兩個不柔順,一邊朝本本分分坐著的侄女使眼色。
衛圓兒便柔柔一笑,將話頭重新轉到穆檀眉身上,細聲細氣兒地故作好奇,“眉姑娘與陸表姐平日裡好得像一個人兒,也不知今日帶了什麼寶貝?”
說完,見穆檀眉似笑非笑地看著她不搭茬,心裡忽然微微一驚,低下頭去。
因穆檀眉從不與她親近,她不敢強稱表姐,就一直客客氣氣地以姑娘相稱。
隱約也能猜到對方並不喜她,卻一直不知是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