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生小小一舉人,不過是初出茅廬,論及對經義,亦或是女戒的掌握,自是差大人遠矣。”
語畢,她羞愧地上前一步,誠懇道:“學生日後一定勤學苦讀,向大人您看齊。”
話音落下,她身後一眾作眼觀鼻,鼻觀心狀的舉人裡就有人憋不住,漏出了兩聲笑。
那府衙官員豈會聽不出奚落,氣地滿臉漲紅,幾欲跳出來罵她,卻被濟州知府一個眼神嚇退了。
濟州知府重整神色,和藹地令她坐下,又攬袖舉起酒杯,對著丁淳亭遙相一敬。
“大人不知,今科選拔的人才,可謂藏龍臥虎啊。”
鼓瑟吹笙聲響起,各式的佳肴就流水一般擺在了眾人案上,宴上的氛圍瞬間好了起來。
丁右侍郎應邀飲了酒,含笑好奇道:“哦?”
濟州知府立刻如數家珍,“除了穆檀眉這種忠烈之女,底下坐著的不乏官宦子弟,和傳世大儒的門生等,個個都是真材實料,拔萃超群啊。”
丁右侍郎歎息,對比並不意外,“人人都盼著寒門出貴子,可那文曲星,一年到頭能冒出幾個?”
在兩方資質相仿,且同樣十年苦讀的基礎上,又如何與高門的數代積累相抗衡呢?
濟州知府心說可不是嘛,就比如你丁大人能鵬程萬裡,還不是仰仗著文淵閣謝大學士的教誨和提攜。
想歸想,麵上仍沉吟道:“是啊,不過舉業名次,雖影響著起點高低,可那官運,更是重要。
若是都像穆解元的義父陸大人那樣,得聖上青眼,也能後來居上。”
他見縫插針地給陸頂雲上眼藥,丁右侍郎心知肚明,應付一笑。
心想陸頂雲在海右為官幾年,如今得了契機,一飛衝天,可不得惹得昔日同僚眼紅?
下座的穆檀眉看似在用膳,實則借著極尖的耳朵,早把兩人的對話,聽了個一清二楚。
她跟丁右侍郎不同,對陸頂雲的閒話關心非常,正想再聽兩句,誰知被身側之人輕輕地拍了肩膀。
她不易察覺地一蹙眉,耳中聽見頭頂的兩位大人,已是換了話題,這才施施然轉過身去。
“王舉人。”
“穆,解元。”說話的王為敦對上她的眼睛,不禁微微怔住,眼底閃過驚豔。
穆檀眉知道此人名號,乃是今科鄉試的第二名,還未及冠的年紀就中了舉,實在難得。
除了資質出眾,也與他家傳淵源有關。
王為敦的外祖,曾是官居一品的太子太傅,教導過幾位太子,後因犯了頭疼病,久治不好,才致仕返鄉。
不過其膝下子孫,不及老太傅出眾,到了今日,在朝堂上已無多少聲量。
反而是王家這門姻親,近些年勢頭更好,王為敦的父親官至從五品刑部員外郎。
王為敦自小跟著外祖,住在濟州老宅裡,跟親孫兒無甚差彆。
他外祖家姓什麼來著?
穆檀眉稍想了想,沒得出結論,就衝著人笑了笑,提醒道:“王舉人有事?”
王為敦自小苦讀,家裡又堪比和尚廟,極少與姑娘家說話,何況是這麼神完氣足,泰然盈笑的姑娘。
他慌忙以手掩麵,乾咳兩聲,才硬著頭皮,難藏仰慕地說。
“在下在家中時,久聞穆姑娘的才名,一直心向往之,這次恩科較量,姑娘又力壓群雄,坐實了學富五車之名,是以在下鬥膽,想要結識姑娘。”
就為了這個?穆檀眉點點頭,含笑與人應酬。
“王舉人過譽了,其實你我名次,差之毫厘,不過是我僥幸罷了。”
她從容大方,王為敦心裡高興,舉止上卻愈發不太自在。
穆檀眉與他客氣兩句,見他猶猶豫豫始終不開口,正想試探,忽而聽見知府大人那頭,好似提了一句三皇子,當即被轉走了注意。
又見躊躇了一會兒的王為敦,終於下了決心問她,“鄉試已過,想來穆姑娘也要進京備考下一科的春闈吧?”
“正是。”
“那太好了,其實在下有意邀請姑娘,等你我都進京後,擇個佳期,以詩會友,不知姑娘可否願意?”
他眼神裡滿是期待,穆檀眉這才明白為什麼,原來是為了辦詩會,想拉她湊人頭的。
這於讀書人來說,算是常事,她當即應了。
王為敦如了願,臉上露出一個輕鬆的笑,看著也很有幾分溫文爾雅的模樣。
他還待與穆檀眉多聊兩句,對方卻自然地回過頭,專心吃起了肘肉,王為敦話頭噎住,也就不好打擾了。
上座二人已談至關鍵,穆檀眉委實不想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