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立刻尷尬而羞愧地低下了頭,“對不起大人,把您吵醒了。”
“無妨。”穆檀眉本想讓他去休息,可目光卻越過劉書的肩膀,久久停留在遠處的一團東西上。
她改了口風,“劉書,你幫我看看,那裡是什麼東西?”
那裡?劉家兄妹兩個,齊刷刷地轉過頭,順著方向看去。
半晌,劉虎疑惑地搖了搖頭,“看不清啊大人,那地方黑乎乎一團,光線又不好。”
穆檀眉點了點頭,收起了眼底的探究,沒把心裡的猜測告訴她們。
她也看不清,可隱隱約約地,卻好像硬看出了一個有點眼熟的輪廓。
怎麼好像,是有人翻了馬車呢……
她在管閒事和袖手旁觀之間,左右搖擺了一會兒,心裡先是不太情願,到底怕車壓住人。
“走吧,咱們過去看看。”
回了車裡,其餘幾人也已經醒了,伏月照舊給辛五上著藥。
司延槿卻鬢發微亂,正襟危坐地看著她。
“怎麼了?”穆檀眉抬眉,腳下不自覺退了半步。
司延槿輕輕一笑,舉起藥瓶和繃帶,特彆妥帖地說:“該換藥了。”
穆檀眉有點適應不了他這殷勤樣子,張了張嘴,還是把那句“換什麼藥,不用換了”咽下去,轉而在他跟前坐下。
她伸出手,對方就自然地握住了。
穆檀眉一下子有點不知道該乾嘛,目光在他時不時顫動的眼睫上略停了會兒,忽然感覺到明顯的不自在。
她拿完好的那隻胳膊拄著膝蓋,沒話找話地說。
“這藥還沒用完啊,也不知道它除了消腫化瘀,還有沒有彆的什麼功效啊哈。”
說完意識到這是句廢話。
“好了,今日比昨天好了許多,我們再堅持幾次,就不影響你日後動筆了。”
他風輕雲淡地在她腕上摩挲了下,算是安撫和止痛。
穆檀眉隔著紗布,也能清晰地感受到不輕不重的力度,和他指腹上的紋路。
她收回手,司延槿眸光微動,追到她臉上,見穆檀眉已然繃著小臉,眼底貫有的清冽不禁摻了一點笑。
“你看見什麼了?”他問。
穆檀眉一怔,心想耳朵倒是好,就把剛才發現的小意外跟他說了說。
話音剛落,車外忽然響起了劉書二人異口同聲的驚呼聲!
司延槿目光一凜,反應極快的出去。
被他這麼有意無意的一擋,穆檀眉耽擱了兩秒才跟著下車,定睛一看,心下一沉。
果然是翻車了!
兩馬並拉的馬車,車身整個翻倒在官道旁邊的荒地裡,亂七八糟地陷進了爛泥。
其中一匹馬已是被泥溺斃了,另一匹早已脫韁,消失不見。
最觸目驚心的還是車夫,這會俯身朝下,整個人一動不動,看來是凶多吉少。
司延槿不顧汙泥,撐著車輪跳下去,伸手在車夫脖頸上試了試,確定無望後,他轉身發力,一腳踹開了車門!
伏月驚呼了一聲,捂著嘴。
她想不通看起來雖非弱不勝衣,但也隻算是竹清鬆瘦的司解元,出手竟然如此勁烈有力。
她下意識去看自家大人,見對方麵不改色,這才稍微安下心。
“大人,車裡的人還活著!”劉書慶幸道。
可也僅僅活著而已,那人的臉被泥漿糊住,隻能勉強看出年輕周正的影子。
身上奢氣的衣料堪比破抹布,泡著泥漿水沉重地壓裹在他身上。
劉書搭了把手,把車裡錦衣的公子從司延槿手上接過,臨時安置在一顆榕樹下。
穆檀眉眼皮跳了跳,她早看見了。
不僅看見了,還大概認出了這人的身份——負罪回京的三皇子!
她臉色陰沉,看著樹下那個讓她頭疼的大麻煩,理智上卻隻覺得後怕和慶幸。
幸好,幸好她趕上了這場麻煩,沒讓皇帝喪子。
若是因為她一念之差,三皇子悄無聲息地死了,這重罪注定會落在她身上。
皇帝可能跟她分個青紅皂白嗎?
穆檀眉飛快走過去,刻意忽略掉他身上能辨查出身份的玉佩,和發冠上的玉飾,輕輕拍了拍他的臉。
三皇子一動不動。
她咬了咬牙,使勁扯開了他緊鎖著的領口!
見對方氣息一鬆,稍稍有了反應,連忙命劉書給他清理口鼻處的淤泥,一連應急操作下來,三皇子憋青了的臉,才緩過一絲人樣。
他顫巍巍的將眼皮撐開一道縫,呼吸吃力,脆弱至極,穆檀眉微微頷首,劉書立刻俯身蹲下,半天才從對方微弱的氣息聲裡,分辨出一句。
“送……回,回京。”
眼見著對方要昏厥,劉書哪裡敢讓他睡過去,咬了咬牙將人打橫抱起,送進了自家車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