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宅子雖有些偏,卻窗明幾淨,被人打理得甚是溫馨。
王夫人心裡愈發驚喜,暗道是她想左了,這位穆姑娘雖是追名逐利之人,可畢竟是高門閨秀,骨子裡總歸帶著幾分賢淑。
若是真能為敦兒求來了她,日後小夫妻二人情投意合,人前打理家事,私下裡紅袖添香,想想也是一樁良緣。
穆檀眉還不知道自己在王夫人眼裡,已然成了一位女德典範,可對方眼裡過分的熱切委實讓人有些頂不住。
她笑臉不變,提醒道:“夫人請。”
王夫人滿意的從她臉上收回視線,依言抿了抿茶,再捏起一塊小巧精致的糕點,仔細地在舌尖品嘗一番,心裡更是喜歡。
“沒想到穆解元小小年紀,竟是詩書庶務無一不通的。”
她由衷歎了一句,身邊跟著的大丫鬟聞弦歌而知雅意,立即笑著促成道:“夫人說的是,依奴婢看,穆解元的這手庖饌功夫,勝過不知多少世家小姐呢!”
王夫人含笑點頭,“好孩子,聽聞你自幼住在陸府,想來這一身本領是跟義母所學?”
……這是真把她當成兒媳人選,自然而然來探她的底細了?
摸清了對方反常的原因,穆檀眉先前的那點子狐疑瞬間散了個乾淨,轉而覺出些許厭煩。
嘴上喊著救命恩人,實際卻是在拿她考驗品評。
被王家看中的這個前提,反倒讓老練的王夫人都失了分寸,能夠理所應當似的與她不客氣。
實在太沒道理。
穆檀眉笑眸一淡,屈指叩了叩案麵,衝進來的伏月詢問:“陸姐姐做得龍須酥可還有?”
“還有一碟子,原是要留給陸家老爺夫人的……”伏月小聲。
穆檀眉直接打斷了她,“貴客來訪,去給王夫人包起來。”
“是,大人。”伏月低頭去了。
旁觀的王夫人卻微微變了臉色,這姑娘當著外客長輩的麵就毫不遮掩地強硬做主,顯然平日裡是當家當慣了的。
一個上頭沒有長輩約束的女子,偏還本事大到考了舉人,真讓她去給人做媳婦,她還願意困居內帷受公婆教誨,肯低這個頭嗎?
王夫人心裡彆扭,下意識地撫摸了下心口,突然慶幸自己有些話還沒說出口,一切還來得及。
怕是王家廟小,請不動這位文曲星啊。
王夫人滿嘴苦澀,暗道是她疏忽了,不該將女解元當做那等懵懂的懷春少女,還真的相看起來了。
她有了悔意,想了想就將腕上一對滿色玉鐲取下,塞進了小姑娘手裡。
“夫人這是?”穆檀眉訝然。
王夫人暗暗苦笑,心道既然姻緣不成,自己更不能裝傻了。
沒了那層緣故,來前她準備的謝禮就顯得薄了一些。
“這對鐲子原是一塊貢玉,我出閣前夕,家父特地尋了巧匠將其一分為二,細細打磨,這麼多年來,我從不離身。”王夫人感懷道。
穆檀眉視線一頓,“君子不奪人所愛,這是禦賜之物,又是老太傅的心意,實在太過珍貴。”
王夫人見她推辭,笑著親厚道:“正因如此,你才更應該收下,你救了敦兒,我們實在感激不儘,隻能借此聊表謝意。”
“是啊穆解元,您就收下吧。”大丫鬟將捧了一路的匣子放下。
穆檀眉聽見匣子沉重地落地聲,暗道王家也算是大手筆了,偏巧她還真的很吃這一套。
她對鐲子,或者說它背後的楊老太傅很在意。
穆檀眉佯裝不好意思地收了,借機吞吐道:“其實我久聞老太傅博學,若是有幸得他老人家一句指點……”
王夫人微怔,下一刻從善如流地笑道:“這有何難?你等哪日回鄉時,拿我名帖上門便是!”
穆檀眉眉眼一彎,道了聲謝。
兩人閒話了幾句,王夫人就打道回府了,她前腳邁出大門,緊跟著捏起帕子失望一歎。
“夫人,怎麼了?”
王夫人摸了摸心口,總覺著有些心梗和失落,嘴上隻說“無妨”。
家裡那個傻小子,人家姑娘見了她都是不慌不忙,甚至連老太傅都提及了,卻始終沒問過一句他的恢複情況。
怎麼看也不像是對他有意的樣子!
王夫人又好氣又好笑,八竿子沒一撇的婚事,自己倒被這小子擺了一道,信以為真的急吼吼上門來議親。
她沒想錯,穆檀眉確實沒空關心王為敦。
尤其是輔國將軍府還剛下了個帖子。
依舊是灑金的帖麵,熟悉的字跡,穆檀眉眼皮微微一動,反手扔在了一邊。
“輔國將軍幾時過壽宴?”
伏月聽大人語氣平淡,猜出她心情一般,“說是九月初一,沒幾天可準備的了。”
穆檀眉暗地一嗤,那是該加緊準備,不過不是賀禮,而是該儘快將那嫁妝單子搜羅了來。
嘴上卻說,“既然是長輩過壽,你去庫裡好生選上兩樣福壽喜慶之物。”
伏月笑道:“是,奴婢一會兒就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