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離聖赫倫斯有三四天的車程,即使是片刻不停地趕路,也需要整整一天,當聖赫倫斯王庭覆滅的消息跟隨著吟遊詩人傳遞到基裡德的矮人部落,已經過去了快一個星期的時間。再晚一些,希爾就要動身自己前往了。
可憐的矮人女性,在熱鬨的集市上聽說了密友悲慘的死訊。吟遊詩人的魯特琴傳遞出悠長婉轉的腔調,希爾盯著詩人,突然覺得他麵目可憎起來,低垂下通紅的雙眼,離開了這個讓她傷心的集市。
從這一天開始,希爾和亞罕不再去探聽任何關於聖赫倫斯的音訊,磕磕絆絆地將人類嬰孩哺育成人。成長的過程中,有那麼一段時間,孩子不停地詢問自己的來曆,希爾和亞罕都默契地選擇了避而不談。所幸隨著以利沙一點點長大,他漸漸懂得了不該再詢問這個問題,因為無論是亞罕伯伯,還是希爾嬸嬸,都不會告訴他答案。
以利沙在矮人部落度過了還算快樂的時光,唯一的缺點是缺少玩伴。希爾和亞罕防備每一個陌生人,甚至是同個部落的矮人,很少允許以利沙自由地出去玩耍。他唯一不被限製的就是在家附近轉轉。不過自從他沉迷武器鍛造以後,這個唯一的缺點也不再困擾他了。亞罕伯伯和希爾嬸嬸發現了他在武器鍛造上的天賦,兩人毫無保留地傾囊相授,於是他從作品中收獲了更多的快樂。
隨著以利沙漸漸長高,希爾和亞罕幾度搬家,從陰暗的地底搬到了明亮的地麵,人類孩子的生長是需要很多陽光的。他們教導他矮人的知識,矮人的曆史,也教導他人類的語言,人類的禮儀。這樣他們可愛的以利沙,才會在成年後找到心儀的人類女孩,然後平平安安地度過人類短暫的一生。一定要比可憐的伊斯塔更久一點,不,久很多很多。
當以利沙十八歲生日這天,希爾嬸嬸親手為他鍛造了一副堅韌的鎧甲。在矮人夫婦欣慰而又期待的目光下,以利沙將鎧甲穿上,每一個關節都嚴絲合縫。希爾仰頭看著麵前孩子挺拔的身材,終於傷感地意識到,以利沙已經不是那個乘著王蓮而來的小嬰兒了。
“我的莉莉——”希爾爬上以利沙麵前的桌子,示意以利沙微微躬身,然後抱住了這個她一手養大的孩子。親昵的時候希爾會像叫小女孩一般地叫以利沙的名字,因為他是由王蓮送來她的身邊的,在矮人語的發音裡,王蓮就是“莉莉”。
希爾嬸嬸摸著他的頭發,端詳著他的五官,找尋著記憶中伊斯塔的痕跡。他的眉眼和伊斯塔很像,嘴唇也是。伊斯塔是名聞遐邇的聖赫倫斯玫瑰,當年讀書的時候無人不為她傾倒。她的兒子繼承了她如出一轍的美貌,年輕的臉上是和故人相似的神采。
“今天我有一些話想告訴你,是有關你的母親。”在希爾嬸嬸傷感的述說裡,以利沙第一次知道了自己母親的名字。她告訴以利沙,王庭的覆滅不能全然責怪他的父母,而是曆史的必然,魔法資源日益枯竭,各個種族之間的爭端與日俱增,當年的慘劇,如今在大陸的每個地方都在輪番上演。可憐的伊斯塔隻是被無處發泄的人們當做了靶子,矮人比人類活得更久,一定程度上,甚至比人類更加了解他們的曆史。互相攻擊、爭鬥、用所有的手段毀滅彼此,是人類逃不脫的宿命。
“你的母親是我見過的最美好的人類。她野心勃勃卻又心懷仁慈,聰慧過人卻內心謙遜,美貌隻不過是她最不值一提的優點之一。我曾經想要讓你一無所知地生活下去,但你的母親一定希望你好好地成長,變成一個和她一樣充滿力量的人。未鍛打的寶劍永遠不會擁有屬於自己的史詩,這正是今日我向你坦白一切的原因。所以請你不要被仇恨蒙蔽雙眼,追尋你內心真正的渴望,去做你想做的事情。我和亞罕伯伯會一直在這裡,等你回家。”
以利沙並沒有感受到仇恨,矮人夫婦將他教導得很好。他有憤怒,有衝動,但不會去仇恨一個麵目模糊的群體。現在他有了明確的目標,他想先回到聖赫倫斯,聖赫倫斯玫瑰一生綻放的地方,去了解希爾嬸嬸不曾細說的故事。
於是他整理好行囊,穿著希爾嬸嬸為他製作的鎧甲,佩著亞罕伯伯為他鍛造的匕首,禮貌告彆後,帶著他們的希冀與祝福出發了。他的脖子上是母親留給他的星環,希爾嬸嬸說星環會為他指引方向。誰說他是孤身一人上路呢?所有愛他的人,都陪伴在他的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