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辟方淡淡地說道:“不是陛下駕崩就是太後薨了,這有什麼好驚奇的?”
吳玗覺得他想說的不是“這有什麼好驚奇的”而是“這有什麼好節哀的”,隻不過是礙著禮數不好這樣說而已。
姬辟方十六歲入軍營的,二十歲爬到了北境主帥。這絕不僅僅是因為他是太子,而是因為他實在驚世駭俗的天賦。
吳玗和近衛都不再說話。眼前的殿下不再像平時那樣平易近人,一個人自顧自地往營帳裡走。吳玗隻有硬著頭皮跟著他身後,心想這副將誰愛當誰當去,這種聖旨竟然也要他陪著接旨。
臨近營帳的門口時,姬辟方頓住了。吳玗有些驚訝地看著他。姬辟方沒有看吳玗,他麵對著帳門冷笑了一聲,吳玗緊張地盯著他,生怕他一扭頭就說自己不接旨了。
姬辟方終於邁腿了,吳玗鬆了口氣,跟在他後麵幾步。
姬辟方衣擺一撩,單膝跪下,臉色漠然。
大相徑庭,皇後薨了。
姬辟方抬起頭,看著頭頂上還在念著那假惺惺的聖旨的公公,一動不動。
“謹遵娘娘生前遺訓,現立二皇子姬唯為太子,原太子姬辟方改立為臨川王。以厚仁府,黃金玉器為償。欽此。”
一陣長久的沉默。
後麵的都已經聽得不太清楚了,他就那樣單膝跪在地上。他的眼神看向地上,顯得森冷而拒人千裡之外。一時間沒有人敢靠近他。
直到吳玗輕輕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他身子一抖,醒了過來。姬辟方於是伸出手,麵無表情地接過聖旨,以及一抹黑紗:“皇上聖恩。吳玗,帶祁公公去四處轉轉。”
說完他站起身,對著祁公公說道:“軍中無玩樂,還請公公贖罪。”
他個子高,站在那裡的時候,比祁公公要高出一整個頭。整個人修長而乾練,低頭看著祁公公的時候更是顯得俾睨。他臉上沒有什麼表情,配上他過於英俊的臉,顯得更加寒冷。
北境軍魂,不是浪得虛名。
被這股莫名的威壓所震懾,祁公公不由自主地後退了一步。而姬辟方根本沒有注意到祁公公的反應,隻是站在原地,眼神平視前方,可是又不知道眼神落在了何處。
周圍人漸漸散了,隻剩下姬辟方,祁公公和在旁邊當木頭的吳玗。
祁公公低聲開了口:“殿下。。。恕奴才多嘴,殿下回宮之後,還是要與。。。太子好生相處,少生事端。”
姬辟方看了他一眼。
祁公公是看著他長大的,這句話說的有存心偏袒的意思。他太清楚自己現在說這種話實在有點不識時務。隻是他看到姬辟方身穿重甲,俊美的臉上有了過多的森煞之氣,和他在京城裡麵看到的公子爺的區彆,實在是太多。
而現在他這副茫然的模樣,又讓他想到了曾經那個十六歲出征的還是溫潤的少年太子。
隻是四年而已。
姬辟方收回了眼神,對著祁公公露出了一個微笑,說道:“多謝祁公公了。”
祁公公歎息一聲,還要說什麼,姬辟方已經轉身,掀開簾子,出了帳篷。
吳玗又在城牆上找到了姬辟方。他沒有說話,把酒遞給姬辟方。姬辟方看了吳玗一眼,最後打開酒壇,把已經涼了的酒灌到嘴裡。
“殿下。”吳玗說出兩個字,可是又不知道該說什麼了。隻剩下了一片沉默。
“我明日就回京了。”姬辟方倒是開口了,他抬眼看著吳玗,“你多加小心。”
吳玗沒有說話,隻是用力點頭。他感覺自己的鼻子很酸,卻是強忍著,沒有掉下眼淚。
“殿下也要珍重。”
姬辟方眼神有點古怪,最後他大笑:“我有什麼好小心的?我回去之後就是王爺,每天都可以花天酒地,多少人求之不得啊。”
他仰頭又是一口酒,悶得一口嗆的難受。吳玗眼神複雜地看著他,卻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最終,吳玗在姬辟方麵前單膝跪下,一字一句:“無論何時,北境軍,,,永遠等著殿下歸來。”
姬辟方怔了一下,沉默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於是姬辟方也就回朝了。
第一年過去了。
第二年過去了。
臨川王閒散王爺之名實在是名聲在外,他再也不會回到那個硝煙四起的北境了。
這一年,是征昌八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