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冬時節，茫茫白雪覆蓋大地，層層霜色之下，是寒堅如鐵的冰石，早已被人踩踏的結實。

屋角巷頭上的冰棱有一尺長，不動聲色的垂吊在上麵。

皚皚的街麵上行人寥寥，皆是裹著厚實的布衣，抵抗風寒的侵蝕。

三五商鋪開張，早點氣息濃鬱，金黃的大餅炕的“滋滋”冒油，混著肉香飄蕩在每個行人鼻間。

“爹爹！窈青想吃肉餅...”小女孩被父親牽著手走在路上，忽然被路旁的香氣勾住。

年過三十的男人平白臉上多了很多道皺紋，顯得比常人更加滄桑。他低頭去看小孩，那肉嘟嘟的臉上生出向往的神色。

大大的杏眼撲閃，裡麵彌漫了滿天星光。

蘇仕看著那張像極了的臉頰，心中疼惜，還是掏出文錢給她買了個酥脆酥脆的肉餅。

“來，吃罷。”他慈愛地將肉餅遞給她，半彎著腰，有些佝僂。

蘇仕身體不好，常年替人抄書掙錢才落下了頸椎處的病根。

但看著小孩吃的開心，他心底也就釋然了。

這條街道旁邊有若乾小巷，延伸的四通八達。蘇仕待她咬上幾口才重新牽起她那雙白嫩的肉手，領著她繼續往前。

冰雪地易滑，父女始終邁著小步前行。

窈青那雙杏眼圓溜溜的亂看，一邊又大口咬著手裡的肉餅，吃得可香。

前麵是萬葉書齋，蘇仕又彎下腰，叮囑兩句，“你在這裡等我，爹要去同老板講幾句話。”

窈青含著餅點頭，乖乖待在原地等他。

男人邁著大步小心翼翼的進了書齋，漫天蒼白隻剩下了窈青一個。

忽然，她注意力被後麵一個同歲大的男孩吸引——

那男孩耷拉著腦袋直直越過她，頭還扭過來看了看她手裡的肉餅，疑似也是想吃，但還是忍住了。

窈青嘴角流油，但卻注意到了那男孩，生的白淨斯文，比她還要再矮一點，再瘦一點。

她不知出於什麼心情，瞬間將他喊住：“喂——你想不想吃肉餅？”

天色忽又變得陰沉，像是還能再下一場大雪似的。

男孩轉頭盯住了她手裡脆薄的肉餅，那香氣已經引的他肚子咕咕叫，又忍不住得直咽口水。

他雖未作答，可神情已經透露了自己的想法。窈青露出牙齒笑，油汁糊的滿嘴都是。

“給你一半兒。”她用手掰了肉餅給他，交遞間，蘇仕正從書齋中落慌而出，臉上又紅又白的。

門外兩個小孩吃著肉餅，窈青怯怯道，“爹爹...”

她有些愧疚，將她爹爹買來的肉餅分了旁人一半，登時不敢抬頭看他，餅也不動。

蘇仕心善，瞬間明白也不多怪罪，隻歎息一口氣，摸了摸她腦袋。

看著旁邊那小孩，蘇仕問他，“小孩兒，你叫什麼名字？怎地一人在此？”

男孩像是比同齡人還要癡傻幾分，“我叫衛子舒，沒有人要我......”

他可憐兮兮的，蘇仕也垂著頭，不欲作聲。可一隻小手扯了扯他衣袖，“爹爹，我們帶他回家好不好？”

窈青張著雙眼去望，可蘇仕無奈，不吭聲隻搖頭，算是拒絕了她。

女孩有些泄氣，垂著雙手。

她還想說些什麼，前麵巷角處卻忽然衝出來輛馬車，以迫人的速度橫衝直撞在這條長街中。

衛子舒見到那輛馬車馳騁過來，他嚇得要閃避，偏偏像是朝著那馬車方向去躲，眼看就要撞上……

慌亂間，窈青撲在了他身上，往對麵的路麵上倒去。那輛馬車一旦衝撞過去就不見蹤影，原處隻剩下兩個孩子倒在冰地上。

事情發生的太快，蘇仕還不及反應，隻見男孩倒在地上滾動，而他的窈青麵朝底下，一動不動。

原本那張酥脆的肉餅此時也摔得稀碎......

天空忽然飄飄揚揚的下起小雪，要給這世界覆蓋上一層薄被。

蘇仕忙將女兒翻過來用臂膀托住，她眼尾滲出血色，雪地下的冰層有處尖突，恰好窈青倒地摔到了上麵——

“閨女……”他嘴巴顫抖，看著那薄薄輕盈的小雪撲簌落在她發間、她睫上。

終於，女孩唇色儘失，嘟囔著：“爹爹...我們帶他回家、好不好......”

·

“窈姐姐——”衛子舒跟在她身後走。

窈青唇角浮現淺淺的笑，“子舒，你幫我砍柴好不好？”她一邊摸索著房裡的周遭事物一邊往前走。

“好。”衛子舒同她應下，還想去攙扶她，可被女孩抽回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