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扶我,我可以的。”她咬著唇瓣小心翼翼的走。
這條“路”她算是走了幾千遍了,無論是靠牆的矮桌、高大的落皮衣櫃還是家裡通向院落的門檻,她都熟悉的很。
爹爹從前就告訴她,熟能生巧,想必這走路也是一個道理,多走走,走它個百遍千遍,總是會熟記於心的。
衛子舒守著她亦步亦趨,注視著她一路以來的坎坷多磨。
荒涼的小院迎來晨曦,窈青感覺身上暖暖的,呼吸的也是熟悉的氣息,“子舒,是不是到春天了?”
“沒有、快了。”衛子舒抬頭望望天,糾正她。
窈青臉上閃過失落,她最喜歡的就是春天了,萬物複蘇、一切生機勃勃,這會讓她感受到萬物都在同她努力生長。
她摸索著出了門,來到院落中,憑著感覺徑直走到樁子那裡躬身找尋著地上那柄斧頭。
衛子舒俯身要給她拿起,隻聽她輕聲道,“彆動——”
她已經在地上摸索到了那斧頭,可是斧頭怎麼會動呢?
窈青上下摸了遍斧頭,弄清把柄處的位置,這才將它拎起,握在手中。
衛子舒默不作聲的將柴扶正,才收回手,低低道,“好了。”
隨即,女孩毫不遲疑的向下劈去,有時會劈空,有時恰好砍在那上麵,一下子木柴就會斷成兩瓣。
窈青似是有著無限力氣,她努力的劈啊劈啊,總也不覺著累。
衛子舒扶住她手腕,以清脆的聲音勸道:“窈姐姐歇歇,你出汗了。”
窈青笑著搖頭,喘息未定,“可是我怎麼不覺著累?”
衛子舒不做聲,又一次直視她眼尾留下的疤。
陽光溫和,院子中的女孩還要再揚起斧頭劈砍,蒼邁的聲音忙的製止:“你這丫頭,不好好休息還劈什麼柴啊!”
蘇仕提著條魚,拐進了小院就瞧見衛子舒陪著窈青劈柴。
幾年不見,他身子越發傴僂,也更憔悴許多。手裡那條肥碩的鱸魚被銀鉤穿掛在腮上麵,隨著蘇仕小跑而前後晃動。
他一把將斧頭奪下:“瞧瞧,這多危險啊!”
可窈青卻想辯白兩句,“子舒還在旁邊呢!不會有事的。”
她麵上帶笑,如春如晝。那雙杏眸一如既往地圓潤,可惜卻早早失掉了光芒。
蘇仕瞧著她那雙失色的眼睛,沉悶住不敢抬頭。想當初,她才七歲,若是不買什麼肉餅、他不去什麼書齋、也不同衛子舒閒聊,說不定就避開了那次呢?
窈青擦汗的瞬間,他手裡提著的那條魚蹦躍兩下,魚身拍打在他腿上,發出響聲引起人注意。
“對...你看爹給你買了什麼?”他拎起手裡那條活蹦亂跳的鱸魚,下一刻就要邁步進屋。
窈青悲戚的笑了笑,佯裝開心,“是什麼好東西?”
她一瞬間的神情全落入衛子舒眼中,可惜衛子舒比旁人癡傻一些,總是不放心上的。
裡間的蘇仕快步安置著魚,一邊揚聲念叨:“是鱸魚!味道可鮮美了……”
衛子舒隨意整理了一下地麵上的柴火,亦步亦趨地跟著她進了房裡。
“爹...這都五年了......”以形補形沒用的,她默默嘟囔,一邊攀著牆壁走,細小的聲音沒落入蘇仕耳中。
蘇仕忙碌,他等著殺魚做飯,午後還得繼續幫人抄書呢!
“子舒你扶著窈兒去歇會兒,爹先殺魚。”
衛子舒按照他的吩咐將她攙到床榻邊上,也緊隨著她坐下。
過了沒有多久,滿屋子飄起香味,鱸魚鮮美果然名不虛傳。
蘇仕將魚端上桌,朽木雕出花紋的桌麵中間凹下去一塊,是蘇仕七八年前在外麵買來的。
正是中間有個大坑賣不出去,所以木工才願意低價賣給他,而蘇仕美名其曰,告訴小窈青這處恰好可以盛放圓形的大盆。
此時此刻他將那盆鱸魚端上桌,就擱置在那木桌中央,恰恰好好呢!
三人圍成一桌,窈青摸索著拿起麵前的一隻白麵饅頭,一口一口的吃咬起來。
“來來來,這魚眼也好吃,你嘗嘗——”
蘇仕用筷著夾起魚眼放到她碗中,等她吃嘗。旁邊坐著的衛子舒默默給魚挑刺,嫩白的魚肉馥鬱動人。
圓溜溜的魚眼珠靜靜躺在那裡,窈青拿起筷子夾了半天,終於放進嘴中,半晌,又吐出個米白色的小豆豆。
“好吃。”她忍住滿口的腥味,略略誇讚一句。
蘇仕瞧著女兒次次吃都是這個表情,也習以為常的不放在心上,還高興動筷將另一麵魚身翻過來,給她再夾一顆。
衛子舒將那挑好刺的魚肉夾給她,抿唇微笑,“窈姐姐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