窈青正要細細回想,又驀然被人打斷——
“姑娘先用午膳罷!”脆桃端來豐盛的佳肴,還未擱在桌上就開始催她用膳。
那佳肴美饌的香氣隨著午間微陽傳遞,一寸寸席卷到鼻間,極是勾人。窈青無心細品,轉頭問她:“你們參政大人呢?”
她問這人不過是單純好奇,傳聞間的殷參政才氣茂然,為人處世又有著自己獨特的處理方式,合該貴為人上人才對。
本以為這輩子她都不會同這樣的人有來往,可事實如此,由不得她不相信。
“大人公務繁忙,一早便離開,便是脆桃也不得而知,更無權過問。”她不過府中一名小小的婢女,每日平平安安的,做好自己手上的事,安分守己,就已經不賴了。
脆桃理了理衣袖,免得拂到食物上,又向她靠近,低聲囑咐道:“姑娘還是用膳罷。”
“不了,我沒有什麼胃口。不過,脆桃姐姐可否跟我講講參政大人?他...是個什麼樣的人?”窈青手指絞弄,皙白的指尖慪然絞出紅意,她兀然來到這裡,心中不免生憂。
可脆桃又能說些什麼?被人聽去了,總歸是要判她搬弄口舌的。“這、還是待大人回來後您再慢慢與他接觸罷。相處的久了,便也能得知是個什麼樣的人。”
窈青點點頭,同意她的說法。隻是,她心中總有一事過不去,縈繞在心頭,又不覺安穩又不覺心舒。
“脆桃姐姐先下去罷。我昨日的酒還未醒透,想再躺下歇歇。”她起身向裡間走去,想回到那張細水度冰軟塌上躺躺。
脆桃瞧她這素憂的模樣,也隻得默默退下,順帶將門替她關上。
這殷參政平日在府中板著張臉,麵對人時又有些君子如玉,善謀善斷,可也想不到是個花心多情的人,平日留戀花叢就罷,昨日竟還接納了下麵的人送來的美人,真真是叫荒謬。
殷參政的官邸修建的茂林修竹,陰涼又鬱鬱蔥蔥,府上多見芭蕉綠葉,海棠新妝,巍峨的飛簷月瓦左右相連,上下齊天。
東麵牆角有個小閣樓,府上人常去打掃,往往是要單入一二人仔細清掃,此外再不容他人輕易涉足。
參政府的侍女皆是受了精心教導,行舉有素,此時顧著手頭上的事,沒有敢偷懶取閒的。
即將盛夏,天乏氣悶。在這忙碌的時刻,豔陽參差下哢嚓哢嚓的修剪聲明確,給室內的人帶來陰涼感覺。
窈青身下的冰絲軟緙又滑又涼,在這樣的環境下午睡依舊可以舒適愜爽。
十七歲的少女出落的身長玉立,櫻唇朱口、蝶羽素扇,烏黑的發鋪躺在濃鬱的安寧下,除了緊閉的黑眸。
窗外蟬鳴與修剪枝葉的剪刀聲相和,略微有些讓人睡得不穩。
迷蒙中,恍若有雙手拂過她臉頰,輕柔的如同一片羽毛,就在她臉頰邊劃動。少女嚶嚀一聲,有些不安。
那視線緊湊,半晌才退出房門,霎時,又恢複成了空靜的模樣。
天色稍晚些,窈青才自然醒了過來,聞到了一股好聞的飯香。這場覺睡得太久,她都餓了,可心情確實要比午時好了許多。
“脆桃姐姐又給我盛了飯來?倒是好香。”她方起身下榻,隻聽有腳步聲輕輕靠近,窈青以為是脆桃,揚起臉笑。
可是直到那雙大手持著她手臂,她才意識到此人不是脆桃,反而這手的勁量有力清晰,非尋常女子可比。
那纖弱的手臂急速撇清收回,不想與之發生乾係。
窈青惶恐:“殷大人?!”
正是那雙手的感觸深刻,一旦接觸就讓她想起昨夜,彼時氤氳的香氣撲麵而來,她醉倒在晚香玉的花香與酒色之中,反倒被他的手勁驚起。
可此刻她又無心回憶,立馬退了半步避嫌。
殷季遷將這一幕瞧入眼中,當作沒有瞧見,反倒移目到案上,輕著語調,“聽脆桃說你中午並未用膳?”
“是,”窈青聽見又一腳步進入,是脆桃添置碗筷來了,“那時我食欲不多,還有些困倦,便回去補覺了。”
她三言兩語將午後的事說了一遍,又暗知有脆桃在此心才稍稍放了下來。
“大人,飯菜已經備好了。”脆桃收起托盤,乖乖立在一旁,等他命令施發後退下。
桌麵上的飯菜香味撲鼻,窈青忙趕在他前頭找來由頭:“脆桃姐姐晚上可有時間?這府裡偌大,有些我還不懂,須得你過來教教我。”
脆桃本欲靨然應下,可顧忌殷季遷在此,有些躊躇,“大人您說呢?”
殷季遷已經就坐,頷首道,“晚膳後你便過來罷,正好帶她熟悉熟悉府中事務,免得嫁入府中舉足無措。”
他這番話如同驚雷,硬生生劈在了二人身上,窈青心中一窒,總覺得難以接受。屋外的文雀在叫,叫亂了人的心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