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一整日的雨淋漓不儘,今早總算空氣清明,呼吸舒朗,一眼望去所有的長青樹木洗儘鉛塵,挺起油亮的葉片。
地上的積水堆的不深,坑坑窪窪自成一派。
窈青一早起來覺著奇怪,昨日她原是想等殷季遷回來再質問他一番的,不想自己哭得太累早早睡著。
“大人真不知道有一塊墨石存在?”她依舊狐疑,拽著他衣袖不撒手。
“聞所未聞見所未見。”殷季遷狠心一寸寸將袖口處的麵料從她手中抽出。
窈青有些泄氣,她能感受到他的微微不悅,便也不敢攔他,轉頭找脆桃去問了。
脆桃姐姐一定知道的,她昨日還拜托她幫忙,那石頭還是她找出來的呢!隻是一夜之間,墨石消失不見,如夢一般,是有些恍惚。
外邊竹笤刮地的聲音哢嗒哢嗒,以均勻的速度從這頭運到那頭。
窈青滿心期待,找人問了又問,終於在繪雪閣的闌乾處找到了她。脆桃手裡擰著乾淨的帕子,一點點擦拭昨日留下的雨水印子。
脆桃姐姐一定是記得的!不會有錯。
隻是脆桃的答案也出乎她意料:“小夫人說得好生奇怪,昨日下了大雨,我們不曾出繪雪閣啊!”
窈青臉上的笑淡去,有些發冷,喃喃著,“不可能啊……是我在做夢?”可是那石頭的觸感是真實熟悉的,她未必會記錯。
脆桃瞥了一眼,扭頭繼續手上的動作,可還是出言提醒:“小夫人不妨好好想想,許是記錯了呢?”
恰好玉扇從這兒經過,脆桃不放心,將她喊住:“玉扇,我這兒太忙,你替我將小夫人送回房,外頭風大,小心吹著。”
玉扇隨口應下,上來就扶著窈青,要送她回房。
沉香小鼎中燃著細膩的檀香,香煙冉冉自金鏤鳳尾的隙處鑽出,窈青伏在軟榻上,腦子如同漿糊一般亂。
直到玉扇將雪豆抱來見她,那小犬長勢甚快,僅僅三個多月,就大了兩倍,玉扇抱它都費勁,隻得給它丟在地上自己跑。
雪豆倒是不愛叫,隻一個翻身,就登上了窈青鬆軟的床榻,偎她身邊舔她掌心。
手心濕潤的感覺恍若昨日她隨手將沾滿雨水的窗子關上。
對,一夜過去,今日清早一定有人進入書房中打掃,她隻要想辦法探尋出那窗子是否有被人重新打開,不就可以知道自己是不是在做夢了麼?
昨日的記憶十分清晰,她不信是做夢。
從小爹爹就同她講過,醒來之後如果記不清楚,那就是在做夢,若是記得清楚,那就不是做夢,因為隻有現實才是清晰明了的。
“太好了雪豆,我明白了!”她突然陰鬱散去,清朗一片地將雪豆攬進懷中。
白色柔順的狗毛貼著她脖頸,弄得人癢癢的。因為她情緒的高昂,雪豆也伸著舌頭哈氣。
“不過,還得你來幫我。”窈青伸出手掌懸在那裡,自然會得到雪豆主動的蹭頭,它好像真的聽懂了窈青意思一樣。
南牆那塊地方,一眾下人圍著手忙腳亂,有的又拿剪刀又拿棉布,還有的拿著麻繩,正是要合力為前幾個月移栽的杜英樹保暖。
杜英喜暖怕寒,眼下入冬,他們早該進行防凍措施,隻因這杜英十分少見,大家都不了解,不知道要防凍,所以晚了好久,現在隻能試著亡羊補牢。
他們心憂杜英,沒有注意一隻白色大犬的身影掠過。
地上的積水雖然已經清理乾淨,可是有淤泥的地方還是有些濕滑,那總管弄完杜英又命人去拿鐵鍬將淤泥鏟走。
紅磚綠瓦,琉璃浮片,以及緊貼著的高大喬木、芭蕉張葉也漸漸在眾人清理下重新恢複色澤,瑩亮鮮明。
就在此時,窈青身邊跟著玉扇,兩人低低商量著什麼。
“可是我聽著,雪豆像是往書房的方向跑了。”她秀眉緊蹙,伸手指著書房的方向。
管事眼尖,又向來會察言觀色,忙不迭走近:“小夫人在找什麼?我等都可以幫您去找。”
“是這樣的,陳管事,小夫人養的雪豆不知跑到了哪裡去,我們方才還逗著玩呢,一眨眼功夫就不見,小夫人說大概是往書房那邊去了。”玉扇口快,將因果說了一遍。
原來來得是陳管事,窈青裝作緊張的模樣,“陳管事可否派一名熟悉書房周邊布局的人來幫忙找找?我向來耳朵尖,不會聽錯的。”
窈青素色的衣裾垂曳在地,底下雖然沾了點灰泥,可並不妨礙她給人的柔和恬靜。
陳管事自然願意為她分憂解難,轉身大手一揚,喊道:“碎玉你來。”果不其然招呼來了一個沉穩大氣的姑娘。
“碎玉一直負責大人書房的打掃,今日也是她乾的活兒,就讓她領著您去找找。”陳管事對於碎玉很是放心,知道她做事周到,不會手忙腳亂。
窈青抿唇點頭,應了他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