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嘩啦啦”,從簽筒裡掉落出一支竹簽。竹簽啪的打在桌案的紅綢布上,緩衝的這下,聲音也隻是微微。
這支是窈青搖出來的,她眼睛不便,隻能交給玉扇來看,幸好玉扇識字,挨個字地念出上麵的簽語——
“無奈朝來寒雨晚來風。”①
玉扇不解,抬頭看窈青臉色不是太好,也隻是小心扶著靈簽給男人遞了過去。
“大師呢?這簽作何解?”窈青咬住下唇,有些緊張的意味。
早在玉扇念出簽文前,窈青就已經很是緊張,手將袖口攥的緊緊的。
“此乃下下簽。夫人你所求之事多舛啊!”解簽者大差不差地看了一眼。
這些簽文他都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一連多日解簽,解的不是中簽就是上簽,再不然就是中下簽,很少有下下簽者。
她接過玉扇回遞來的簽子,狠狠捏在手中,臉色卻有些蒼白:“您不必說了,我今日是有彆的要問。”
這倒是奇怪了,你不問簽文,那你求什麼簽?那人怔了一下,摸不著頭腦。
窈青彆過頭去,將那個問題問出:“若是有些事已經遲了一步,該當如何?”
·
晚間的風雪洋洋灑灑,撲簌簌的落在門前的石獅子頭上。
參政府諸人忙的不行,都在為連夜遠行一事收拾行囊,備侯車馬糧草。
朝堂上,因為顧忌到丞相一位的空缺,小皇帝聽取明陽長公主的提議,要派人前去江陵拜訪告老還鄉的舊臣。
不巧,這活兒就落到了殷季遷頭上。“褚太傅衣錦還鄉多年,如今陛下有意請他回朝,以褚太傅才乾,是該臣親自去請。”
褚石溪是前朝舊臣,是當今聖上的太傅。當年先帝駕崩聖上繼位,他也緊接著隨之歸田而去,算是退的突然。
可其才略高學不假,正是丞相一位的合適人選,須得有人將他請回朝廷才行。
領了旨,當晚就要出發前去江陵。卻沒想到,今日晚間突發降雪,是這一年的第一場雪。
院落裡的泥雪堆成薄薄一層,不少下人淋著小雪,要麼準備好行裝牽馬去府外侯著,要麼就出府前再打點府內事宜,交接工作。
碩大的芭蕉葉葉片盛積小雪,又不經意間被一陣風吹掉大半,泄掉一二點散白。
“小夫人當心腳下。”
玉扇打著一柄青紙傘,小心扶著窈青出來。
“雪天路滑,我知道的。”
她海燕色的裙裾輕掃腳下,朝著慎疏齋的方向,淺淺留下兩對獨特的腳印。
殷季遷果不其然就在慎疏齋外的簷下,身形瘦削挺拔,如雲巔立月,清淩遙然。可他眼中蘊含著晚夜的漫天飛雪,卻無端多出來一抹哀愁。
窈青的腳步輕輕,踩在雪上不出聲,就立在濕漉漉的沾雪的台階下。
“大人帶些點心路上吃。”窈青親手遞給他一盒香甜軟糯的糕點,是她特意做的。
風雪夾雜晚意,將一縷青直的發絲吹起,她立在傘下,卻好像歸屬愈來愈遠。
殷季遷驀然跨下一階,踩過地麵上的小雪,彎身擦去她鞋上的雪沫。“今日有雪,小心飛雪弄濕鞋襪,受了寒可不好。”
她是第一次遇到他這樣,細膩又十足溫柔,心裡有種說不上來的感覺,又愧又愛的。
直到他直起腰身,低眉看了她一眼,終於再進一步,在雪傘下擁她,“此去少則半月,多則三月,我不在的日子,你要乖乖的。”
下次見,可能就要除夕夜了。她領口處的兔絨擦著他頸側,惹人留戀。
不知為何,今日的風雪讓人心無所安,也許是小雪下的突然,起了無依之感。也可能是江陵一行太過遙遠未知,他竟有些不適應起來。
半晌,隻得來她咽著嗓子回應:“嗯...”窈青把食盒遞給他,“大人在外麵一定要照顧好自己,江陵偏南,氣候溫和,可也要提防水土不服之況。”
就在殷季遷前腳剛走,沒有多久常管家就送來年將軍夫人的請柬,是東園賞梅的。
“夫人您看...?”常管家拿不準主意,不知她願不願意去,隻得捧著請柬杵在雪地裡。
雪片灑在青紙傘上,白白綠綠的,襯著傘下的人。
窈青愣了一下,瞬間明白:“常管家將請帖給我罷。就是不知道年夫人派來的人有沒有走?”
常管家一邊將帖子呈給她,一邊拍拍肩頭的雪道:“回夫人,還在外麵沒有走呢!”
果然,玉扇回首看了一眼,門外確實還有馬車的影子,隻是被雪澆得要看不清了。
“替我回上一句,年夫人好意,那日我會準時去的。”傘下,窈青摸摸請柬,點頭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