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多等了會兒,似乎舍不得一口喝下,反倒詢問起她來,語氣夾帶小心地試探:“我不在,你在府裡過得好麼?”
窈青臉色微微變化,輕輕嗯了一聲,不知他有沒有聽見。
熱氣氤氳,他矚神在梨湯上,餘光卻落在彆處,“有想我麼?”
可能是恰好避開,女子嘴角冷了一絲,“嗯!”
終於等到了期盼的答複,那雙暗澀的眸子染上了光亮,像是等來了黎明的曙光。
又上下打量了一遍,今日她眉眼敷粉,遮去了沒有休息好留下的青黑,而一身繡滿了海棠的粉霽色夾襖拖裙勾勒窈窕的身段,縱使冬裝稍厚實,也難掩盈盈一握的腰身。
“大人怎麼不喝?一會兒要冷掉了。”她開口催促,不想讓熱騰騰的湯水散去溫度。
果然,清白的梨湯在冷風中一點點失去溫度,不如先前那樣熱了,可也隻是說話的功夫而已。
很快,一碗溫熱的茶湯下肚,洗刷了不少侵入體內的寒冷。
“大人是不是趕了一夜的路?”她貼心詢問,眉眼間隱隱有愁容。
的確是趕了一夜的路,借著月色和星光走過草地,又在官道上行徑幾個時辰,不過算不得什麼,早些回來也好,省的多受寒冷侵襲了。
他看見她伸出手,問他要那隻小盞,便也親手交到了她手上,“是趕了一夜的路,要不是那場雪,還真不知道回家的迫切。”
那泠泠滴落的水聲透過空氣傳來,隱約又能聞見清冷的香氣,是窈青身上的脂粉味道。
下一刻,她手指攀上了他腕間的袖子,“既是這樣,大人還是在繪雪閣睡上一會兒罷!”
那張秀顏如玉的小臉多了幾分緊張憂心,麵對她的關心,他又怎麼好拒絕?當即陪同著窈青一起向著繪雪閣的方向過去。
雪後的痕跡雖然沒有多少,都被人為的清理掉許多,可前些日子從外頭來的一隻野貓似乎格外潑實,一會兒不見,就弄得院落滿地的碎雪,還得讓人再來清掃下。
進了鏤花門,推開緊閉的小門,裡間溫暖如春季,還有女子特有的香氛氣息,不斷貫穿在鼻息間。
那張拔步床多鋪了一層絨被,極其柔軟舒適,被疊的整整齊齊。
窈青待他躺下,仔細將薄被蓋在他身上,試著掖了掖被角,“大人好好休息一會兒,這樣也好精力處理事務。”
她這般體貼溫柔,總和走前有些區彆,又說不上來。殷季遷實在有幾分疲憊,沒有精力再深究,反倒是在這甜香中瞑上了雙眼。
這裡猶如寧靜安樂的小築,雖不如自然山水那般生動盎然,可勝在足夠令人安心,不必過多憂慮其他。
接連多日的奔波耗儘人不少精力,總有些疲乏被強壓在角落,直到真正躺下,才能夠放空起來。
床幔如絲,波瀾不驚地撂在上頭,而窗前多了一盆蘭栽,陶泥材質的盆底壓了半遝子信書,紙角透出黃白色,又被蘭花長葉枝條蓋住,一眼望去隻有青綠在暖室裡釋放生機。
窗前女子身影悄悄掠過,從小幾上的角落拿走了什麼東西,陽光撒過,她身上多了一個香囊,鼓鼓囊囊的,卻也不重。
這香囊不夠香,不是人一聞到就能覺察到的那種,掛在身上,不知有什麼用。
她就淺淺坐在凳上,估摸著時間,待陽光照在臉上暖洋洋的,才堪堪起身,向拔步床那邊小心過去。
直到挨著他坐下,窈青才輕聲開口,心事重重的模樣:“大人,你已經睡著了,現在是在夢中,對麼?”
榻上人沒有絲毫動靜,陷入了沉睡。
女子繼續,話語多了愁氣,“你知道一個人的下落,他叫衛子舒,對麼?”輕輕的聲音伴隨他入夢。
這時倒是奇怪了起來,原本熟睡中的人像是進入夢魘,吐出了個“對”字。
簡單的一個字,對於窈青來講震撼心靈,她手一抖,差點要將人喚醒,又強忍了下來。
“他……死了嗎?”柔軟的聲調顫抖,眼上多了淚,竭力保持沉靜。
而平躺著的人喃喃:“消失了,他消失了。”那個人再也不會出現在世間,可窈青聽明白了,衛子舒已經不在了。
“啪嗒”一滴淚打在薄衾上,轉眼就濕潤了,“那句話是什麼意思……”
彼時那句,把她交給自己,到底是什麼意思?
窈青忙要從床頭案上抽出信張,情急之中,那盆蘭青也“啪”地栽倒在地上,碎成了泥瓦片。
急促的尖銳聲將人吵醒,混沌的眸子一瞬間成為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