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煦的風拂過臉頰,曬得微微發紅又在風中消淡下來。
從東麵牆角過來,慕連重隻看見熟悉的身影背對堂皇的宮殿,俯身伏在玉石台簷上,薄弱的身姿稍稍彎折,像是一顆垂頭的沉甸甸的稻穗兒。
她臉枕上手臂,看不清麵目,隻剩凝白的玉頸與肩頸側的淺藍色繡裙呼應,若隱若現起來。
沒人能想到,他偷懶出來覓風,竟然陰差陽錯地遇上了她,實在有緣分。
快步走過去,慕連重低聲喚她:“窈青?”
上次一彆,正是她在年府暈倒那次,他將她送回了參政府,後果卻是不好再多留,隻能離開。
窈青似乎也沒有想到會遇上他,驚喜道:“連重哥哥?”
匆匆道了始末,慕連重不由問她上次那事,“上次我叫一芸來送那藥粉,怎麼樣?可有從他口中得知衛子舒的下落?”
明亮的玉石台麵淩反的光線照得人精神,尤其是慕連重利刻的下頜線。
上次,正逢殷季遷回來,在窈青給他的那碗梨茶中,就加入了一種北狄少見的藥粉,無色少味,放入水中微不可察。
而飲用者喝下去,對於身體雖然不會造成傷害,但是可以使人心神放鬆,如同進入夢境,將心中秘密不覺吐露。
他就是給了她這種藥,才方便她一探衛子舒究竟。
隻是事情沒有那樣順利,“本都快問了出來,不想是我愚笨,將床台前的蘭花弄翻,造成的巨響使得他醒了過來。”窈青歎了口氣,想起這事還有些鬱悶。
微紅的臉龐低下幾分,恰好能看見翻領處的淺淺鎖骨印。
“既然如此,那不妨再用一次?”他給她出主意,想再通過這藥粉從殷季遷口中探知究竟。
“這、這樣真的好嗎?”窈青有些遲疑猶豫,不知該不該這樣做。
“難道你不想知道這其中的緣由經過嗎?”
慕連重此話將她問住,她當然想知道,隻是頭一次是雛虎膽大,才敢在那茶水中下藥,一次不成,再來一次,反倒有些將她難住。
“你既然說是衛子舒消失,可你知道他如何消失?為何消失?裡頭的經過詳情你都知曉?”他向來做事有始有終,不喜半途而廢,自然也不想看她就此停止。
衛子舒下落不明,是死是生尚不清楚,她不能因為顧忌殷季遷就放棄對子舒的尋找探及,當下,窈青深吸一口氣,將腦海中的紛雜理清,“好,那便再用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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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扇頂著太陽小跑而來,隻見窈青站得直直的,今日的風也是東風,順著她吹。
“小夫人,玉扇來了。”她小喘兩下,這從行宮到月台的距離還真不遠呢,又出了小半身的汗。
窈青轉向她聲音的那麵,眼底的笑極其清澈,可是略略帶愁:“你先歇歇,想必過會兒我們該回去了。”
可玉扇打斷她,語氣著急,“長公主看不見你,要找你呢!”
方才就在宴席上,分明是她在和脆桃對話,可明陽長公主注意到了這邊的席位空蕩蕩,便問及了小夫人,玉扇隻得忙跑來找她,帶她回去。
“明陽長公主找我做什麼?”窈青詫異,櫻口微張。
“這玉扇不清楚。”突然她就問起來了。
這倒是奇怪,她與長公主又不熟悉,不過還是早些回去得好,免得宴席上的人著急。
再循著路返回,又耗費了一些時間,等到從行宮後頭再進去,就看見眾女眷笑顏開懷,不知聊得什麼。
席麵上的瓜果是新換上的,仍舊保持著剛切開的新鮮,而那讓人淺嘗輒止的美酒也在銀色杯盞裡流光煥彩。
那邊脆桃端正站在她們的席位後頭,腳邊是軟席佳案,而斜對麵,便可看見方裳玉等人飲酒嬉笑,十分暢意開懷呢。
在這女眷專享的席宴上,酒肉俱全,可以一試,窈青出去一趟的功夫,就有幾個已經醉醺醺地倒在旁人肩上,互相依著靠著,麵上泛起紅醉,眼中也酒意分明。
“小夫人,這邊。”玉扇悄悄提醒她,將她往殿中帶。
這裡吵嚷少許,不過窈青聽得清楚,跟著玉扇的步伐,一直走到明陽長公主麵前。
“長公主找我?”她聲音細潤,如山間和風緩緩吹過,帶來一片祥和安寧。
這殿中唯獨中間是安靜整潔的,她這般立著,猶如遺世獨立,明陽瞧見她來,臉上多了分欣喜:“可算是見著你來,本宮想著也沒什麼事,請你來閒聊罷了。”
既然無事,窈青才徹底放下心,茫然中又強迫自己端莊持重,微妙地偷偷整理自己的衣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