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下一刻就飛擁上來,大顆大顆地落淚,窈青眼睛也發澀,雖說她來了這裡不過一年,可脆桃玉扇都是真心對她的,不曾假意諂媚過,現下打算要走,這些又如何割舍得下?
“彆哭了,玉扇,得空了便可來找我,我家就在福華長街,”她說罷,又騰出手來握住她們兩人的,哽咽道:“我不在這裡,你們就不必整日伺候,想來也是不忙的,可以來找我說說話兒。”
她越說越發抑製不住眼淚,淚花泛起,撲簌簌落下。
這空檔間,庸蟬前來,將那封和離書呈上:“大人叫屬下將和離書給您送來。”
男子出現,三人倒不好繼續落淚,隻得掩下傷悲,裝作若無其事。
“大人呢?他緣何不來?”窈青接過那一紙和離書,不是休書。
晚間的夕陽抹得血紅,是專屬於夏日的一種顏色,映在天邊,將人眼都映紅了。
單薄的身形著了一層緋色涼衫,罩在身上,不至於甚熱。
那張和離書輕飄飄的,拿在手裡像是什麼都沒有拿著,卻比什麼都要沉重。
庸蟬回道:“大人說公務繁忙,就不過來了。”
庸蟬麵對她一如從前,沒有因為她即將離開就改變辭色,這裡的人都是,沒有因為身份地位就改變對她的態度,可是這裡卻不是她的歸宿,她不屬於這裡。
“哦,好罷...”她落寞許多,直挺挺的楊柳腰也不禁彎下去幾分,將手裡的包袱揣得更緊了。
既然如此,他不來見便不來見罷,也許以後都不會再見麵了,窈青心想。
看這樣子是到要送她走的時候了,玉扇眼淚直落,“小夫人……”
她實在是舍不得小夫人走,這一年多的相處,就是晚間她負責守夜,一覺醒來,身上也會莫名多了件薄衫。
問過脆桃,說不是她蓋的,所以玉扇總想不通,小夫人是如何做到不動聲色,便能將衣裳披在她身上的。
彆看大多數時候是她和脆桃照顧小夫人,可實際上,還是小夫人照顧她們居多,她通情達理,看上去柔弱,可其實是個很堅強的人。
“小夫人!”她又忍不住喚了一聲,也不去擦自己臉上的淚,而是緊緊抓住她手不放。
窈青被她弄得淚光滿眼,印照著遠山的夕陽,邊笑邊哭卻異常美麗,替她擦著淚,“玉扇,你比脆桃姐姐要活潑許多,是個直率的人,可更要堅強,我離開了不算什麼,重要的是,你們要照顧好自己,開開心心地過每一天。”
她不希望自己的離開會帶來不開心,就算是分彆,大家也要笑著說再見。
那些平淡日子中,很多東西都會被遺忘,就像海浪淘沙,隻有閃光點才會長久地保留,那那些黯淡無光的呢?是否要更加被人記憶?
“小夫人,馬車已經備好,會將您直接送過去。”庸蟬麵無表情,將馬車上的簾子拉開,請她上車。
窈青這才將手放下,轉身上了車。
那是一輛普普通通,無光無華的車輿。
直到坐穩,那簾子也被庸蟬放下,她就這樣隔著簾子,對脆桃道:“脆桃姐姐,謝謝你曾經幫我。”
脆桃渾身一震,她竟然還記得,忙在馬車啟動前張口,“小夫人儘管放心去,玉扇我會照顧好的,繪雪閣我也會打理好的。”
車裡無聲,不知是否聽見,那馬夫也上了車,揚鞭一籲,便也愈來愈遠了。
“小夫人!……”玉扇紅著眼想要追上去,被脆桃拉住。
天邊的夕陽落成一半,宛如通紅的雞蛋,貼在那裡,雲霞亦是紅色,對麵的雕樓上霞光漫天,恰巧看不清人影。
篤篤的馬車聲愈發遙遠,窈青坐在車裡這才敢哭出了聲,這次回去,是再次和曾經的自己見麵,可這次,就沒有人會陪著她了。
曾經福華長街的點點滴滴再度襲來,熟悉而未知的恐懼就在那裡等著她自投羅網。
馬車走了許久,穿過熱鬨的大街小巷,人流從她身邊經過,直到擦乾了淚,平複好心情,福華長街就到了。
聽著耳熟的叫喊聲,這是京城裡不會聽得到的,他們有一口鄉音附著其上,總是那樣熟絡,窈青出聲吩咐:“就停在這裡罷,剩下的路我認得。”
天邊的夕陽漸落,不再那樣悶熱,天光也淡了下去,對她卻沒有什麼區分。
馬夫確認她真想自己落腳走,便也就停車靠近街角。
一下來,一股熱流撲麵而來,是兒時熟悉的氣息,窈青總覺得又是另一種心境,分彆的悲傷漸去,隨之而來的是釋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