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好了小夫人,是瀟水,長公主的貼身宮女來了。”脆桃極其欣喜,將窈青小心扶起來。
剛起身的腿腳還不利索,膝蓋上隻覺是將一塊平麵的肉皮硬半折起來,又酸又疼的。
瀟水從那扇宮門穿來,一臉凝重,果然是跪在這裡很久了,隻是長公主方才聽聞後有些不虞,覺得她跪在此處實在是失了體麵。
鎏金席座上,一層絨花毛氈墊鋪在身下,格外地軟和舒適,旁邊窗明幾淨,儼然是公主的庭室,透著高貴典雅。
“公主是否要見她?”瀟水小心試探問,不由將捏肩的手放緩放輕。
明陽隨意瞥了眼新做的護甲,上麵瓷青尅金,花團簇擁,就依然戴在她尾指尖,轉而又歎息,“她一定是為了那殷季遷而來。”
早些天前,便就聽說這件大事,巧的是,那殷季遷才與之和離,就鋃鐺下獄,實在戲劇。既然二人已無瓜葛,她又何必前來求情呢?
明陽實是無奈,又顧及對窈青的喜愛,招手示意。那瀟水已經侍候多年,隻要一個眼神
便深知她心思,也匆匆退下,前去宮外迎接。
“窈青姑娘隨我來罷。”她識趣地改了稱呼,喚她為姑娘,而非夫人。
四周無儘的宮牆隔開了世俗喧囂,緊接著便是謹言慎行的感覺襲上心頭,窈青跟在後頭,默默告誡自己少說話,免得惹禍上身。
她這膝蓋跪了好久,走起路來十分不利索,隻見與瀟水的距離越拉越遠,脆桃出聲喚住前頭那人——“瀟水姐姐!”
果然,沉悶中瀟水回頭,脆桃煩請她道:“能否走得慢些,我家……我們跪得太久,走起路來很是費力。”
如今她們身份今非昔比,窈青早已不是曾經的參政夫人了,又怎麼好請人走慢些等她呢?
不等瀟水反應,窈青已經搖頭:“我沒事的,事情緊急,我們還是早些去到為好。”
她還算是識趣,瀟水臉色這才好些,語調恢複成平常模樣,“咱們早些到,長公主也好減少些耐心。”
她一身宮裝,嚴謹恭順非常,目光乍一掃過去,竟然也有些淩人。
脆桃竟在她目視下覺得有些拘束,微微頷首。
華麗迫人的宮殿巍峨重重,越過多道門庭,才來到長公主的寢殿內,異香縹緲,幽遠寧靜。
隻見軟墊上一片檸黃色闊身輕絲軟衫,是長公主倚著小坐,那瘦削的身體外罩著一層蠶衣,輕薄舒適無比,身邊還擱置了塊大冰,隱隱傳來涼氣,沁得窈青站在不遠處也覺著舒服,沒那樣沉悶了。
“窈青參見長公主。”
她一進門便依依福身,向她行了個禮,滿目期待。
不覺間,上座之人輕不可見地歎息,讓她起身,明知故問道,“你來做什麼?”
這宮殿中安靜得很,窈青氣息沉重,凝眉再次跪下,“長公主能否幫窈青救救他。”
她口中的“他”毋庸置疑,正是殷季遷,明陽搖頭拒絕:“這些算是朝堂之事,本宮插不了手。”
後宮一向不可乾政,這是自古便留下的規矩,而明陽,自然不可能為此壞了規矩。
眼見這可能得一條路自動封死,窈青不甘心,依然堅持跪著,不願起身。
“你就是在這裡跪上一天一夜也不可能,本宮是長公主,代表了皇家顏麵,若是為你開了先河,被旁人知道,又該如何非議本宮?!”
明陽眼中滿是大局同家國大義,這事,她幫不了窈青,便一揮手,不願見她。
長袖一揮,瀟水會意,上前趕她,“姑娘回去罷,公主是不會幫忙的。”
說著,那邊窸窣動靜傳來,明陽已經起身去了內室,對她避而不見。
裡頭層層疊疊的鸞帳天絲,還有脆珠作響,將裡外分割。
窈青依然是跪姿,眼裡零星閃動淚光,捏緊了手邊拐杖,揚聲道:“難道幫窈青見他一麵也不行麼?!”
她聲音明響,透過隔帳,有種宿命感,將壁壘打破,傳進明陽耳中,這要求倒是沒那樣叫她為難,隻是此時她已經回絕了窈青,自然不可能再出去見她,也就將這無聲的拒絕貫徹到底。
“窈青姑娘退下罷,公主要歇息了。”若是她再在這裡糾纏不休,瀟水也隻能喚人來將她丟出外邊去。
好在等了一會兒,裡頭不見有所動靜,窈青咬牙,舔舔乾裂的嘴唇,“好,我走便是。”
她一早出來並未飲多少水,又經曆了幾個時辰的跪著,就是方才那聲,將嘴唇掙裂,漫上血絲來,舔起來有種斑駁的鐵鏽味。
這裡是長公主的寢殿,想必是金榮華貴,雕梁畫棟,光是那熏香聞著就與眾不同,是一種獨特的香氣,果然,與她不相適宜。
瀟水鬆了口氣,看著她背影離去,才關閉殿門,轉身回到內室報給長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