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角落裡的土甚多,來不及拍打,就被她們靠住,窈青雙手捂臉,手上的血跡沾到臉上,又隨著淚水衝刷,滴落在腳下。
“小夫人彆急,待那裡風平浪靜下來,脆桃再去給取回來好不好?”她雙手扶著她肩寬慰,十分愧疚沒能將拐杖拿來。
隻見將臉重新埋回手心的人將頸低下,靠著她放聲哭,“嗚嗚,脆桃姐姐,拐杖斷了,我聽見它發出脆裂聲——”
她很少見到她這樣嗚嗚咽咽地哭,以往多少都是下雨無聲那般,落得滿臉的淚,可見這拐杖對她有多重要。
這一連串的打擊起了作用,想是再堅強的人都受不住,脆桃由此目光中多了一絲心疼和幾分敬畏。
這街角人來人往,她們處在角落裡,難能引人注目,來往的喧囂浮如塵土,輕緩如煙,一個黑色身影半匿在對麵一道,大差不差地看了所有。
當即,他腳步浮動,這些是該告訴他了。
而那邊,一輛單車晃過,塵煙滾滾,窈青靠在牆角邊,神情恍惚。身外,脆桃已經背對她方向,折返回了襄陽侯府門外。
這人流不少,多是往南麵去的,脆桃往襄陽侯府走,算是逆著人流,但也更有利於她掩飾自己。
好在那瘋女人已經不在原地,原先圍著的一群人早已散開不知去往何處,脆桃不由鬆氣。
小心走到那處,隻見那根兩半的拐杖已經中央斷裂,陸續滾到了兩邊,是她連續彎腰撿起,帶到了窈青麵前。
天氣潮潮的,她身上的水也半乾,潮濕地貼在身上。
而那拐杖,在她記憶中總是一根到底,現在輕飄飄地拿在兩手,方便不少,可心底像是缺了一塊,還空落落的。
脆桃盯了她一會兒,聽見她輕飄飄地說,“脆桃姐姐,現在我連他的拐杖都沒資格擁有了。”
她極其平靜,平靜到反不像她。
昭獄外有條溪流,潺潺不休。
清澈見底的水不淺不深,人下去可以淹過大腿,但也隻是到達那裡,洶湧不起來。
岸邊一處高石上,明晃晃的煙筒握在庸蟬手裡,下擺拉著火線,可以點燃。這是最後的期限了,大人吩咐過,若是在芒種之前,小夫人沒有任何動靜,就不必點煙了。
可是一連多日跟隨,本以為這枚煙筒無用,可就在今日,小夫人有了行動,去了長公主殿內求見,趕上了最後一日的期限。
饒是他心再冷,可事涉重大,他見到小夫人今日的經曆,也難免有些動容到。
想著,手裡的火折子便要點燃煙筒的線。大人在牢中得知了煙花在天空爆開,一定轉悲為喜,畢竟是他等到了最後的期限。
那火折子一打開,迎著風便燃起火焰,明亮通紅的光芒倒映在溪流之間,任由水流湍走,那火光依舊不變。
最外層的火焰剛一接觸到長長的火線,就有硫磺的味道傳來,甚淡。
庸蟬還來不及聞,隻聽破空之音傳來。
他一襲黑衣,方要轉頭,隻見利箭直直刺穿向他心臟飛來,鑽心的疼痛迫使人低頭去看,果然,是穿過心口。
白色的箭羽標記著主人的扣環,溪流之上,岩石也不能平靜。
手裡的煙筒剛一著煙,撲通便落入了流動的溪水中,新起的火苗也不免夭折掉。
庸蟬最後一眼是前方,那岸邊多了好多人來,為首之人箭功了得,身形偉岸挺拔,仍舊保持拈弓搭箭的姿勢。
是新派將軍楊廣。
外頭動靜不大,這洱河周圍或許有人能注意得到,可昭獄內猶如銅牆鐵壁,什麼風聲都沒有。
望著一排的監欄就在幾步開外,頭頂的幽暗鐵窗泛著死氣的光,殷季遷沉沉闔上眼眸,輕笑了一聲。
側麵又是他們為了吃食打鬥爭搶,聽見這樣一聲,幽冷中幾人回頭,覺得是在嘲諷他們。
“笑什麼!”
這小子不吃不喝,次次在他們搶要食物時作笑,難道為了滿足生存欲望也要被笑嗎?!
他們眉宇間融上狠意,彆以為是朝中官員他就不敢打他。
其中還算強壯的上前,一把拎起他領口,揮上一拳,那張俊逸頹然的臉順著拳風一歪。
再轉頭,他口中吐血,可異常露出了笑,有些慘敗。
混著一口的血,他咬牙,將毒藥咬開,聽得那人質問他:“老子問你話呢!給老子說話!”
麵前這人瞧著亦是身形健壯,對這一拳有回擊之力,可他神情與一般被打之人不同,透露著死亡的頹敗,勾起笑輕歎:“我不等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