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原以為封吾多少會知曉,卻見對方也是搖頭。
“也許這世上沒有人知道瘟疫的由來,至少在我的記憶中,自先輩們開始這瘟疫便百年一次周而複始,從未停歇過。隻是那一年的疫病尤其嚴重,死傷之慘重,無法言喻。”
想到那一幕幕哀鴻遍野的慘狀,封吾不由閉了閉眼,“罷了,先不說這些。”
封吾岔開話題,謝青嵐也就不再多問了。
這神廟和村子尚有一段距離,兩人準備啟程就往村中趕,卻不料沒走兩步,聽見遠處傳來浩浩湯湯的人聲。
那是一支聲勢浩大的隊伍,最前頭有八人抬著一神明架,架上擺置了一座四目玄衣的石像,其後跟著無數敲鐸挽歌的村民。
封吾跟她說這就是方相氏,這支隊伍恐怕就是祭祀方相氏的敬神隊。而且看方向,還是從偶人村來的。
謝青嵐和封吾蹲在神廟邊,打算混進隊伍裡一看究竟。但敬神隊熱鬨地到了跟前,謝青嵐卻發覺哪不對勁。村民們一個個麵容紅潤,但眼睛卻皆是雙目無神,沒有光亮。
“仙長,他們好像瞧不見咱。”
她快步跑到一個老頭前麵,張開雙臂,那老頭顫顫巍巍地拄著拐杖,正好從她身上穿過去。
“果真瞧不見,還碰不到。”她扭頭向後,“仙長,咋辦——”
“辦”字還沒說完。謝青嵐愣住。
封吾已然混進了敬神隊裡,不僅能跟旁邊的小夥子暢快交談,而且還跟著一起跪在地上,朝牌位跪拜。
不對不對不對。
謝青嵐衝過來,“仙長,你乾什麼呢?”
封吾雙目暗淡,繼續跪拜。
“……仙長?”
封吾:……
謝青嵐心中大叫不好,語氣驚慌:“封吾!……封掌門!封大仙人!”
封吾仍舊巋然不動,虔誠地焚香。
操啊!
【係統,我滴大男主不會被同化了吧?】
係統沒有吭聲。
“彆告訴我係統也報廢了。”
【……】
謝青嵐不信邪,在心中狂喊係統,將它反複罵上數百來遍。可係統跟死了似的,毫無動靜。
“怎麼會這樣?”
男主報廢了,係統也報廢了,這個破幻境竟然就剩下她一個腦子清醒的炮灰了。
謝青嵐心如死灰,想一頭撞死在柱子上。
*
敬神儀式耗費了數個時辰,從白晝一直敬到天黑,期間謝青嵐麵容惆悵地蹲坐在廟門口,像個無家可歸的心酸小乞丐。
約莫到了亥時,這儀式才終於結束。
敬神隊如潮水般退散,謝青嵐跟在人群後頭,盯著最前方的封吾,一起回到偶人村。
所謂各回各家,各找各娘。進了村口,那隊伍就霍然散開,速度極快。她的眼睛隻是眨巴了兩下,瞬間路上渺無人煙,就連封吾也陡然沒了蹤跡。
“……”
她更想罵人了。
各家各戶門窗關得很緊,隻有稀疏幾盞紙燈籠亮著。謝青嵐抱著手,在村中四處摩挲。天色愈發濃黑,冷風吹得她瑟瑟發抖。她想來想去,找到魚生姬的住處,想著先溜進去借住一宿。
魚生姬所住之地和現實裡一樣,她輕車熟路就摸到了門口。
但剛掀開廚房的後窗踩上去時,背後突然傳來一個聲音,嚇得她直接跌進窗台,砰一聲撞向桌角。
緊張的聲音在頭頂響起,謝青嵐揉著砸中桌角的腰窩,疼得嘶聲不已。她眯起眼,朝那聲音來源望去。眼睛疼得溢出淚花,望出去什麼都是模糊的,隻看到一張瘦長的白臉,長發黑得融進夜色裡。
那人不是彆人,正是魚生姬。她伏在窗邊,眼神緊張。
“仙人……你還好嗎?”
她在跟誰說話?
謝青嵐左顧右盼,可黑漆漆的廚房裡隻有自己一人。
“怎麼了?您身體有哪裡不適嗎?”
謝青嵐後知後覺,“…你問我?”
“當然是在問仙人您。”魚生姬蹙眉。
“……”等一下等一下!謝青嵐沒反應過來。魚生姬竟然能看見她?而且關鍵是——
“你為何要喊我仙人?”
魚生姬愣然,以為覺得她在說什麼玩笑話,思慮片刻後,小心翼翼問:“仙人,這是什麼考驗嗎?”
“您是羈留山的掌門,我若是不喊您仙人,又該喊您什麼?”
“羈留山掌門——我?!”
謝青嵐手腳發麻,竟一刹覺得渾身毛骨悚然,她想起封吾的詭異神態,想起三百年前慘死的偶人全村,乾澀地咽了咽喉嚨,
“那我……叫什麼名字…”
“不會是謝明燭吧。”
魚生姬幽幽淺笑。
“自然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