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節7 阿垚,忘了我……(1 / 2)

越也並非一開始就是背微佝僂,總是低著頭,唯唯諾諾、不自信的樣子,他當初也是爹娘寵愛,人人奉承的貴公子。由於爹娘二十有五才有了他,對他這根獨苗十分溺愛,導致他善揮霍,性子又軟弱。等父親反應過來,少年軟弱的根子已定。父親跟駱三叔是一樣的性子,對他日漸嚴厲,駱越一向風流慣了,哪裡會承受得住這樣轉了十八彎的苛苦?幸好駱越聽話,按照父親的軌跡行走,可收效甚微,給他機會,讓他處理糧莊的一點小事都處理不好。

駱越起初也不在意,但漸漸,父親耐心快要耗儘,駱越辦砸了事情,溫和帶點寵愛的責怪變成不留情麵的苛責。周遭流言四起,那時坊間都私下傳“駱不通”,說的就是他,不通情達理,不會做任何事,就是廢物。駱越受打擊,本也想發憤圖強讓所有人刮目相看,但是他一個養尊處優的公子,從小都是行浪放骸的性格,過了最好讀書的年紀,可偏偏他好似沒有繼承父母親的優秀基因,資質太平庸,後麵他再怎麼努力也努力不起來。

他漸漸也沒有了自信心,隻得承認,他隻是個平凡人,沒有任何長處的平凡人。

當年,駱越努力的樣子父親看在眼裡,準許他乾涉糧莊的事兒,放權給他,但他做得並不出色,也並不出醜。

後來母親竟被診出了喜脈,父親一向不苟言笑的臉在那段時間走路都帶風,逢人就炫耀還歡歡喜喜給駱垚打了金鎖。

母親懷了孕,又是高齡,父親回家的次數都多了起來,甚至早上剛出去,沒過兩個時辰就鑽進母親房內。駱越常常偷偷站在門外,望見父親小心翼翼地靠在母親肚子上,聽著裡麵動靜,母親打趣:“這才多大,哪裡能聽到。”

父親不管,笑得合不攏嘴,過了一會兒又忍不住俯下身去聽。

父母親好喜歡弟弟啊……

父親也常常對他說:“阿越,你要當哥哥了。”

“我知道。”駱越頭都不抬,繼續寫他的字。

“作為哥哥,以後你要替我與你母親照顧弟弟,要有擔當知道嗎?”

駱越皺眉,難不成我就天生要為這個從未謀麵的弟弟讓位嗎?難不成就是因為他資質平庸,父母親才連他已經成長到十六歲也要生下一個替代他嗎?

駱越對自己失望透頂,就在這時,沈映因為職位的關係,常常打交道,與他家素來交好,沈映來找他,沈映以三寸不爛之舌將駱越哄得心服口服,直道自己遇見了一個好長輩;當沈映提出這個主意的時候,駱越心動不已。

他說隻要跟著他乾,就能拿下官糧長期供應商的位置,必讓所有人刮目相看。

要知道,官家的糧是有官倉供應的做基礎,但每年仍有大部分從商買入,駱氏糧莊家大業大,當然常常與管家合作,但並非常任。若是能拿下長期供應,那他駱氏糧莊就是跟官倉一個地位可言。那麼他駱越就是揚眉吐氣、一鳴驚人了。

駱越沒想到人心險惡,沈映就是拿他駱家當擋箭牌和實驗,駱家敗落,那他就可以將駱家收服過來,這樣既可以利用駱家的家底為自己所用,又能利用徐記的壯大轉移了注意力。

他沒想到沈映竟如此大膽,敢偷換軍糧,當時他隻說是供給他糧食就行!

駱越意識到上了當,他有苦說不出。

父親為了保住他,瞞下所有人,自己擔了所有罪責。駱氏從此落敗,父親砍下頭顱,母親臥病在床,駱垚年幼無知。

所有都要他一個人,他哪裡擔當得起?

他害怕了,找到沈映和徐戶,說自己不乾了。

上了賊船,豈是你說甩手不乾了就不乾了?沈映威脅道,想不乾可以,那他就要將他與他們的聯係告訴所有駱家人。

駱三叔比父親更嚴格,常常恨鐵不成鋼,蹬鼻子不是臉。駱越害怕駱三叔,要是讓駱三叔知道,怕是自己會被家法處置,打個半死,掃地出門,那他這個家主就做到頭了。他更不想讓母親知道,母親身體不好,他難以想象母親癱在病床上,望向他淒苦的眼神。

他不能!

他心中有愧,才覺得自己不懂事,心胸狹隘,想起父親的交代,便加倍對駱垚好。

駱垚錦衣玉食,駱越幾乎又是當爹又當媽,親手將駱垚養大。

駱垚天性浪漫,喊的第一聲不是父親、母親,而是哥哥。

駱垚無憂無慮,上躥下跳,上天,有駱越給他接著,入地,有駱越給他刨坑。

駱垚天資聰慧,駱越給他請最好的教書先生,教他讀書寫字。

駱垚是他在這世上,父母送給他最好的禮物。

隻要駱垚想要,儘管能力有限,駱越也想摘下來給他。

他真的很想、很想就這樣跟駱垚生活下去。

但是,沈映跟他賺的錢越來越多,有了錢,就能使鬼推磨,托人辦事就方便了許多。他處事也日益圓滑,表麵上看,駱氏稍遜於徐記,但駱氏也跟著徐記盈利不少,背負的罵名箭頭都指向徐記,他還因為能跟徐記平分天下,穩住駱氏不敗而備受賞識,有了名聲。

駱垚在他的嗬護下長大,駱垚似乎繼承了他沒有的父母的聰明才智,在生活中,小事上,體現得淋淋儘致,有次他跟彆人做糧倉生意,遇到了難題,駱垚竟三金撥二兩,童話戲言,解開了他的疑惑。當時,駱越明白了,隻要對駱垚再加以一丁點指導,駱垚一定會比他更適合家主的位置。駱越羨慕,甚至帶了點不想承認的嫉妒。

東窗事發,駱越在李馳和蕭清容來到時就知道,事情瞞不住了,但對他來說,是一個可以改變他現狀的機會。

他故意放出駱垚,他知道駱垚一旦出去,就會去沈府。之前駱垚偷偷去沈府就是被他抓回去的。當初駱垚被禁足,如果沒有他的默許,駱垚是怎樣都飛不出去的。

在李馳和蕭清容麵前,他故意漏出膽怯,裝出難成大事的懦夫模樣;利用駱三叔不苟嚴詞的外在形象騙過了所有人,營造出他與駱垚生活不易,是弱者的形象。他要讓李馳和蕭清容知道,駱氏表麵是他,事實是駱三叔掌舵的假象。其實秦艽的小道消息是沒錯的,一開始確實是駱三叔掌權,但駱三叔一直悉心教導駱越,駱越逐漸有了當家人的樣子,駱三叔便放了權,頤享晚年。

他對駱垚是真心好,那他就要讓李馳和蕭清容知道這件事,甚至是誇張。他要塑造一個雖膽怯但極其愛護弟弟的好哥哥形象,有了這層保護色,就是有了善良、憨厚,就能把他劃分到好人那一類。

他故意讓李馳和蕭清容碰見駱三叔與徐戶見麵,誤導調查方向。說什麼駱垚非得那天的話,都是借口。那些話都是駱越教他的,駱垚什麼都聽他哥哥的。

他當然也派了人跟蹤徐戶,知道有人刺殺徐戶,他也樂見其成,沈映死了,若是徐戶也死了,世界上就少一個人知道他的秘密。他利用徐戶的失蹤,乾脆將駱垚、駱三叔偽裝成劉懿的手段。因為駱三叔知道了他的秘密,但更想擺脫駱三叔的控製,駱三叔自詡高風亮節,對駱越的做法總是要說上兩句,好像永遠都不會使他滿意。綁架駱垚,是私心,他……下了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