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尋稍稍安心。
少年將手腕上的鐲子摘下來,往她手腕上一扣,那銀質有些古怪,桌子上還係著紅繩。
“這是保命手鐲,平日莫要去揪上頭的紅線。”
月尋點點頭,杏眸瞧著他,一副乖巧妹妹的模樣,戳了戳自己的小肚子,“二哥吃不吃醬肘子?我知道有家店……”
凝眸一瞥,她瞧見小巷裡,抱著長劍倚牆而立的陸清讓,心頭頓時咯噔一下。
“二哥你快走!!”
“那肘子呢?”蕭烈還在懵,呆呆地嚼著蜜餞,便聽月尋急忙又催一句:“快快快!我正幽會的小情郎,你在這礙事!”
他立馬露出個“哦~我懂了~”的表情,衝月尋揶揄地咧嘴一笑,拿起搭在膝上的玄色外衣,而後身影一閃,立馬消失不見,徒留空中幾聲清脆的流蘇銀響。
月尋這才鬆了口氣。
嚇、嚇死她了,陸清讓差點就要粉身碎骨,得虧她反應得快。
要是讓蕭烈撞見陸清讓這個漢人,彆說他是太子,就算他亮出母親那塊玉,蕭烈都得背地給他下點蠱。
她抬腳晃了晃,去夠自己搬來的梯子,夠了半天也沒夠到,才想起來剛剛夥計已經把梯子拿走了。
玄色的裙擺如湖波蕩漾,繡鞋玲瓏,看得見白玉一般的腳踝上,係著一條血紅嵌銀的鏈子,在裙擺的陰影籠罩下,若隱若現。
銀灰色的眸子沉了沉,偏過頭去,隻是咚咚的心跳格外清晰,連帶著耳朵也微微泛紅。
怎、怎麼還真係了紅繩?
月尋尷尬地攥緊了裙擺,皺了皺秀氣的小鼻子,試探地開口:“那個……能給我搬個梯子來嘛?”
蕭烈被她攆走了,她自己又不會輕功,此時縮在房頂,隻能用弱小二字形容。
陸時蘊撇著臉,冷清聲線似摻雜了不易察覺的情愫,“使喚我?”
才認識不久,月尋已經大致感受他這彆扭的性格,扁了扁嘴:“我還以為,各族人民都是團結互助的一家人……”
南疆不似中原,夜間宵禁不予集市,這裡的夜晚常有篝火晚會,各族商客自五湖四海途經此處,又向四麵八方奔走離開。
長街上掛著串串明黃火紅的燈籠,青石板印出琳琳的燈光,在凹陷的小坑裡回轉著。
月亮爬上她所在的牆頭,給她的衣裙渡上一層柔和的月華。
發梢的銀飾閃著月光,似她瀅瀅的眸子。
街上行人多了起來,她就這麼坐在屋頂,腳踝處的裙擺半遮半掩,危險極了。
陸時蘊遲疑片刻,終是給她拉來一把梯子,抬手扶穩一側,任她一步一步踩著下來。
腳腕上的紅繩隨著她的裙裾擺動,半掩半映,陸時蘊側著臉,直到她從梯子上跳下來,拍了拍手心的灰,他才正色地收了梯子。
月尋安全下來後,道了聲謝,便同他拉開一段清清白白的距離,邊走路,邊發呆思考。
蕭烈都能發現她,那住朋來居是不是不安全呐?
可她有跟陸清讓換房,家裡人就算是逮捕,也隻能逮捕到小小一隻陸清讓。
何況,都說最危險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如今若是她去彆家馬店投宿,或許冷不防就要被店家揪出來,畢竟藥王穀最擅長暗通款曲。
倒不如就在自己家的客棧住下,舅舅就是想破腦袋,八成也想不到自己竟然頭鐵到這種地步!
月尋如是想著,忍不住翹起嘴角,抬手撥弄了一下腕上新得的鐲子。
銀眸將她這些小動作儘數收在眼底。
這個百濮少女有些奇怪,總是莫名其妙就歡快起來,著實讓人摸不著頭腦。
她一高興,就喜歡同他並排走著,衣裙蕩出漂亮的弧線,似有微風觸碰他的衣角。
他不著痕跡地同她拉開些距離來。
月尋笑眯眯地追上去,手腕上的銀鐲子叮呤幾聲,眉心的瑪瑙墜子輕輕搖晃,她眉眼彎彎,笑的時候露出可愛的小白牙:“陸清讓,明日我們去找完鬼媒婆就走,去給你找藥引。”
陸清讓不明白她的態度緣何扭轉,微微蹙了眉頭。
兩人一道上了樓梯,木質樓梯咯吱作響,沿途的牆壁上係著紛繁的彩帶與鈴鐺。
倏忽,月尋身旁閃過一道燦芒,快如飛練。
她腳步一頓,眸色詫異地看向陸清讓。
少年迎上她那道詫異目光,微抬了眉梢。
月尋小聲解釋:“好像是金蠶蠱。”
陸清讓對金蠶蠱有所耳聞,無他,隻因這種蠱蟲名氣太大,傳聞可以幫人實現任何願望。
同是蠱主,月尋隻覺得體內的蠱蟲都安分了許多,周遭滲出獨屬於上位者的寒涼之氣。
小姑娘打了個冷顫,心裡毛毛的。
雖說她縱蠱十分厲害,但遇上金蠶蠱也會發怵,這種蠱可遇不可求,千萬隻蠱蟲中能培養出一隻就不錯了。
一旦養成了金蠶蠱,對其他蠱蟲來說,就是絕對壓製的存在。
樓梯上傳來沉悶的腳步聲,那股壓製感越來越近,她隻覺得頭皮發麻,也不走了,徑直往陸清讓身後一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