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球 一隻貓咪的故事(1 / 2)

雪球 肥貓0083 9307 字 10個月前

P1

貓咪在全力的奔跑,他的腹部處在一種半痙攣的緊張狀態,後腿劇烈顫抖曾讓其數度將要倒下。

他不想就這麼倒在馬路牙子上、死在路邊的臟水坑裡。他不想像那隻橘貓一樣,癱軟著被人類撿進垃圾堆裡,丟進垃圾站的焚化爐燒掉。

腹痛始於昨日。剛開始隻是隱隱作痛,他以為是吃了菜市場裡不乾淨的肉片造成的。

人類總是會把過期的、或已經腐敗的食材隨意丟棄在垃圾桶裡,那是他們這些流浪貓的主要食物來源。

貓咪從來沒有選擇,隻能有什麼吃什麼。有時城市被打掃的過分乾淨,連垃圾桶都找不到食物時,他們就隻能餓著。

當肚子開始痛的時候,他並沒有在意,以為像往常似的,找些綠色的葉子嚼一嚼,把肚子裡的臟東西吐出來就好了。

可吐出大部分未消化的食物,預料中的好轉卻沒有出現,腹痛反而愈加嚴重。直到後腿開始微微顫抖的時候,他知道不好了。

未知的恐懼亦隨著痛苦彌漫至全身,這種感覺從來沒有過。

自己被惡魔給盯上了。

疼痛激發出起了強烈的求生欲,他不想在這裡倒下,他想再見喵小姐一麵。

喵小姐已經有一段時間沒來找他了,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錯了什麼。

自從他來到鼓樓區以後,事情總會突然發生,沒有一件是有預兆、有安排的,很多時候甚至連結果都沒有。

喵小姐最後一次出現,是在記憶中某個溫暖的頂棚。那天的夕陽格外的美麗,他們彼此感受著對方的體溫,直至夜幕降臨。

他不想就這樣倒下,默默無聲的死在路邊。所以隻能用儘全力去奔跑,奔向那個無比熟悉的地方。

如果今天他真的要死,也隻想死在那兒。

P2

他叫雪球,一歲零二十天大的貓。

小主人第一次從大貓身邊把他接回家的時候,對女主人笑著說道:“媽媽,你看他好白啊!就像雪一樣白!”

雪球畏畏縮縮的團了團身體。小主人輕輕的撩起棉衣,將他裹進了自己的外套裡。作內襯的毛衣質地蓬鬆柔軟,上麵的小孔洞裡透著人的體溫,讓雪球忍不住想要去撓撓,基本上他已經伸出小爪子了。

就在伸出的小小爪尖觸碰到毛衣邊緣的時候,小主人抱緊他,從女主人的車後座蹦了下來。雪球立刻縮回爪子,畏畏縮縮的團了團身體。

“媽媽,我們就叫他雪球吧?”小主人仰起頭這樣說道。

女主人溫柔的看著他,點了點頭。

“從今天開始,你就叫雪球。這裡是我和媽媽的新家,也是你的新家。”

小主人手指的方向是一棟雙層小樓,雪球探頭探腦的從小主人的外套裡向外看去:一條碎石鋪成的小道通向大門,道路兩側是些沒見過也叫不上名字的植物,在微風中搖曳生姿,好像某種歡迎儀式。

小主人輕輕的放下了雪球,邁著小碎步向前跑去,跑向他們的新家的入口—那個煥然一新的大鐵門。雪球怯生生的墊了墊小爪子,抬眼看向四周。可能他覺得還是毛衣裡麵比較安全,也屁顛屁顛的跟著小主人跑向大門。

P3

家裡的沙發已變得斑駁且色彩繽紛。高密布藝上既有雪球伸懶腰時爪子撓出來的脫線斷頭,有小主人用筆畫出來的零散形狀和不算太圓的圓形,甚至還有早上吃灑了的食物碎屑。

雪球知道女主人會在洗碗後拿出根長長的管子,人類叫那個東西為“吸塵器”。

那是件很神奇的東西。昨天女主人去開門的時候,雪球還偷偷的玩過,可以讓他的尾巴完全被套進管子裡,像女主人的手從頭摸到尾尖的感覺。

“咕嚕咕嚕”

想到這裡,雪球的喉嚨裡便湧起感覺很舒服的顫動。

周末時光是雪球最享受的時刻。有人不上學,有人不上班,其樂融融的一家,在房間裡演繹著各種生活情景劇。

“媽媽,我們給雪球做小魚吃吧?”

“媽媽,我們給雪球洗個澡吧?”

“媽媽,我們帶雪球出去玩吧?”

“媽媽,上午隔壁的大黃想要欺負雪球,我拿小棍子把他嚇跑了。”

“媽媽你怎麼哭了?媽媽……”

偶爾的,雪球會看到女主人無聲的流淚:她會在打理一盆叫不上名字的植物時哭;會在小主人上學後、收拾餐具的時候突然伏在餐桌上哭;有時候還會將雪球抱在懷裡,眼淚大顆大顆的滴下來。

雪球突然就覺得很難過,靜靜的蜷縮在女主人的懷裡,一滴眼淚正好掉在了雪球的爪子上,雪球舔了舔,鹹的發苦。

很多時候,雪球並不清楚人類的情緒表達。隻能憑借短暫的貓生經曆在他們臉上尋找情緒的痕跡。比如小主人也會哭,但在哭之前會有一係列的微表情。雪球在經過了一段時間後,能準確的在第一時間收起小爪子,不再反抗,任由小主人將他抱在懷裡。

更多時候,小主人的臉上是陽光燦爛的。他有各種各樣的開心事:掃帚插進花瓶裡麵、金魚吃得飽飽的、手指堵水龍頭呲了媽媽一身水、連雪球抱不牢橡皮球都會讓他笑得前俯後仰。雪球茫然的看了看小主人,撲向了一邊的毛線團。

夜幕降臨的時候,雪球覺得自己格外的精神,小主人在寫完家庭作業以後,通常會打開電視,繼續看他昨天沒看完的動畫片;女主人通常會窩在沙發裡,給小主人打毛衣或冬天戴的圍巾。那毛線團的質感,那圓形的線團,無時無刻不在向雪球招手。

雪球在專心的洗臉。他先舔濕自己的小爪子,那長滿倒刺的小舌頭快速的滑過爪子上的肉墊,又用兩隻小爪子自上而下的擦臉。

“媽媽,雪球在洗臉,是要下雨了嗎?”小主人一扭頭就看到雪球在洗臉。

“也許是吧。”女主人舉起圍巾在小主人的胸前比了比。

“下雨的話,我明天可以不上學嗎?”小主人又問。

“為什麼不想上學呢?”女主人停下手裡的針線。

“媽媽,爸爸什麼時候才能回來呢?我們不能去那個地方看他嗎?”小主人繼續盯著電視,並沒有回答媽媽的問話。

“爸爸工作的地方很遠,而且工作很忙。等寶寶再長大一點就可以去看爸爸了。”女主人說道。

雪球停下洗臉的動作,來到她身邊,用身體蹭向女主人的小腿。

她放下手中的活,彎腰抱起了他,緩步走到窗前,一滴晶瑩滑落進深邃的夜色中。

P4

雪球在街邊遇到了喵小姐,全身烏黑發亮,沒有一絲雜色,那圓圓的小腦袋上,長著一對小尖塔樣的耳朵,優雅的姿態令雪球情不自禁的想要去親近。

雪球很想跟她說說:他家的沙發很舒服,中午的時候窩在裡麵伸個懶腰,讓陽光灑滿自己的全身;冰箱邊食盆裡的魚粥是女主人今天剛做的,新鮮美好;門外塑料盆裡的沙是新翻過的;又或者什麼都不說,一前一後的漫步也是很好的。

可剛一靠近,喵小姐立刻擺出攻擊姿態:炸毛拱背,兩隻前爪貼地,兩條後腿輕輕的墊著,一副你過來我就撓死你的樣子。讓雪球不由的歎了一口氣,身體向後縮了縮,讓開一條道。

喵小姐看到路被讓開,身體慢慢放鬆,昂著頭從雪球的身邊走了過去。雪球嗅了嗅空氣中彌漫的荷爾蒙,無奈的搖了搖頭。

“媽媽,今天雪球怎麼無精打采的?”小主人拿著一根狗尾巴草在雪球眼前晃了晃,雪球懶洋洋的伸出爪子配合了兩下,轉過頭繼續睡覺。

“你先來把這碗牛奶喝掉。”女主人專心的擦拭著電視櫃上的灰塵。

“媽媽,隔壁的大黃生了幾隻小狗,我可以去看看嗎?”小主人放棄了逗雪球這件事,端起碗幾口喝完了牛奶。

“對啊,雪球這麼無精打采,是不是想媳婦兒了?”女主人輕輕蹲下,摸了摸雪球的小腦袋。

“媽媽,媳婦兒是什麼?他們總說吳阿姨家的欣欣是我的媳婦兒,雪球也想欣欣了嗎?”小主人天真的問話把媽媽逗笑了。

“雪球不想欣欣,雪球的媳婦兒應該是一隻漂亮的小母貓。明天我去單位問問小楊阿姨,她家的布丁好像是隻小母貓。”女主人笑著對小主人說道。

雪球在憧憬著布丁的樣子:圓圓的小腦袋上,長著一對小尖塔似的耳朵,全身烏黑發亮,沒有一絲雜色,走路都是優雅的姿態。

就像上次遇到的喵小姐,想再見她一次啊!雪球歎了口氣。

布丁終於來了.瞧那圓鼓鼓的肚子,敦實有力的後腿,蓬鬆且亂的尾巴,圓溜溜的眼睛,以及她努力撕咬沙發墊的模樣。

他很想告訴布丁:家裡那沙發墊是女主人最喜愛的東西之一,不能這樣用虎牙和爪子去測試布料的韌性和強度。雪球已經感覺到女主人嘴角的抽搐,真怕她一時忍不住將布丁從窗戶丟出去。

他還很想告訴布丁,他真的不想靠她太近,瞧那跟自己一個色的毛發,還有那比自己還尖利的肥爪。

真的好想再見她一次啊!雪球輕輕的歎了口氣。

“第一次見麵,還不是太熟絡呢。”胖胖的小楊阿姨笑著對女主人說。

“看起來是啊!”

女主人好不容易才將沙發墊子從布丁手下奪過來,下個瞬間布丁立刻撲向了小主人的玩具熊。

“你知道院裡的小張前兩天去了鼓樓,買了一條真絲的圍巾。”

“跑那麼遠就買圍巾啊?”

女人們開始閒話家常。

雪球抬眼看了一眼布丁,布丁唯一跟喵小姐相同的地方就在於攻擊姿態:炸毛拱背,兩隻前爪貼地,兩條後腿輕輕的墊著,一副你過來我就撓死你的樣子。

雪球不由的歎了一口氣,搖搖頭,轉身離開了。

因為布丁終究還是沒法跟他和平相處,所以雪球更想喵小姐了。

P5

地麵慷慨的鋪滿了太陽灑下的光和熱,雪球懶洋洋的在院裡曬太陽。

“嗖”

他聽到一陣響動,院牆外低矮的灌木叢一陣搖晃,兩個身影一閃而過,雪球一骨碌地爬了起來。

循聲追去,原來是兩隻流浪貓,這一點看毛色就知道:一隻灰色的貓看起來老一點,毛色暗淡,腿部還有兩條新撕開的豁口,肯定是最近打架留下來的;一隻黃白相間的看起來年輕點,毛色稍光亮,周身也不是很臟,看來不久前家貓的身份更多一些。

兩個身影越跑越遠即將消失在街角,雪球突然感到一陣前所未有的悸動。

他突然也想要快速奔跑。

是啊,有多久沒有這樣愉快的奔跑了?

雪球已經記不清了,現在的生活都是安排好:早晨的熱牛奶,中午的小魚頭。每天最常規的運動就是從房子的這一頭跑向那一頭,油門還沒有踩,就已經要刹車了。

雪球也有出門活動時間,但都是慵懶的散步:慢悠悠的晃過街角,轉過去就能看到另一條街上的便利店,屋頂的店招牌一閃閃的。沒過多久,女主人就會叫雪球雪球,手裡的貓罐頭閃閃發光。

有時小主人回家後,也會抱著雪球出去轉一轉。大部分時間都是帶著雪球去隔壁的欣欣家玩。欣欣會從小主人手裡接過雪球,慢慢的理順被摸亂的毛,而小主人就坐在一旁跟欣欣嘰嘰喳喳的講話。

“好想像他們一樣的奔跑啊!”雪球看著遠去的背影喃喃自語。

為日思夜想而不得見的喵小姐;為每天都是牛奶魚粥的午餐;為每天都乾乾淨淨的貓沙盆;為每天懶洋洋的曬太陽。

他想跳、想叫、想瘋狂的撕咬,那些揮舞起來的爪子,那些因尾巴掃過而揚起來的塵土。

偶爾看到毛色不純,臉上或身體上有各種傷痕的同類,雪球本能的想上前去打招呼。但他們都會擺出一臉的不耐,誠如當初他對布丁的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