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掌燈時分,在花廳與柳尚書和柳父用完膳回來後,柳映疏站在院子裡消了會食,就見孫嬤嬤帶了兩個人進來,一個看著像是在外院做掃灑的丫鬟,另一個就眼熟了。
柳映疏走到梨花樹下的石凳上坐下,春天還未過去,為了不讓柳映疏著涼,聽琴和錦書在這石凳上放了墊子。
見她坐下,聽琴立刻為她倒了杯熱茶:“姑娘,小心燙。”
柳映疏應了聲,這才看向那二人。
孫嬤嬤立刻讓他們跪下,她指了指那個粗使丫鬟:“姑娘,這人便是將姑娘具體行蹤賣給彆人的人。”
柳映疏點了點,她看向另一個人,那人跪在地上使勁埋著頭,身體都成篩子。
她手指碰了碰玉色的茶杯,輕柔的嗓音透過微風飄散在院中:“我記得你,那日趕馬車的便是你吧。”
這樣不帶任何怒氣的生氣聽在車夫耳中,他瞬間如如蒙大赦,柳映疏在下人眼中一直都是性子最好的主子,他以為這次柳映疏會放過他們。
然而柳映疏停了一下,繼續用柔和的聲音道:“孫嬤嬤,柳家不養吃裡扒外的東西,打幾板子後都發賣了吧。”
“聽見沒,還不將人帶走,彆擾了姑娘休息。”孫嬤嬤早就有先見之明,將二人的嘴堵上了,這二人聽見要被發賣掉,嘴裡發出嗚嗚聲。
柳映疏拿起手邊已經不燙的茶,她掃了一眼院子裡的戰戰兢兢地幾個丫鬟,聲音不疾不徐地說:“你們都是我院子裡的,我希望下次被攆出去的人裡沒有你們。”
幾個丫鬟齊齊應聲,柳映疏這才將茶遞到唇邊抿了一小口。
她性子溫柔是不錯,可即便是這樣,這些奴才也不該肆無忌憚,若是這次不嚴懲他們,以後柳家的家事和所有人的行蹤,隻要花上點銀錢就能知道。
這就是為什麼周清昊兩次都能巧遇她的原因,甚至還買通了車夫陪他演戲,真是為了下了血本。
隻是這手段在她這裡還不夠看,三兩下就被她識破了。
還不如偷偷翻她牆頭的謝璟來得聰明,想到謝璟,她不禁彎了彎唇角,然後微微抬頭透過梨樹的枝椏望著溶溶月色。
被柳映疏拿來做對比的謝璟此時正站在一個屋簷上,他所在地是一條幽暗的巷子,他在這裡像是再等誰一樣。
月上中天,月亮從一片烏雲中探出了頭,巷子的儘頭終於出現了一個搖搖晃晃的身影,月光照在他的身上,此人正是被柳映疏嘲諷手段不行的周清昊。
他白天因在柳映疏那裡被一頓諷刺,終於看清了他自己的身份,以後也不敢再出現在柳映疏麵前。
原本他失魂落魄地在街上遊走,恰好碰見一個同窗,拉著人家就去酒館喝酒,一直喝到晚上,如今整個人都一身酒氣。
就在他離自己家隻有幾百米的距離是,有個黑影忽然從頭上跳了下來落在他跟前,那人一雙冷漠的眼神將他望著,夜風吹起他束著馬尾的發帶,周清昊擦了擦眼睛,努力看清攔路人的模樣。
他見眼前的人當了他的路,隻好開口不耐煩地說道:“你是誰,為何,嗝,為何擋住我的去路,快讓開!”
說完他又打了個嗝,剛好對麵的人抬頭,他睜大眼睛,感覺麵前的人看著有點熟悉,像是在哪見過。
過了一會他才想起這人正是那日遇見的少年將軍,隻見麵前的少年冷笑一聲,直接一拳頭砸在他的臉上。
這時周清昊才猛然想起上京柳家二姑娘有個青梅竹馬,是河陽郡主的小兒子,三年前去了漠北戰場,僅僅用了三年的時間擊退了北狄,奪回了失地,年僅十八就被皇帝封了將軍。
而打他的人,正是柳映疏的竹馬。
跌坐在地上的周清昊抬頭看居高臨下看著他的謝璟,才驚覺自己算計了不該算計的人,這回才真正的害怕起來。
這樣的人,他同樣惹不起。
隻是未等他開口求饒,迎接他的便是如雨點般的拳頭砸在了他的身上,最後是少年折了他的右手才結束。
周清昊慘叫了一聲,在這寂靜的夜裡顯得有些淒厲。
謝璟看著已經暈倒在牆邊的男人,輕哼了一聲:“真不中用。”
他就覺得鳶鳶根本不會看上這種人,又自大又愚蠢,如果不是今天她身邊的丫鬟忍不住跟母親說了這個人糾纏著柳映疏,謝璟也不會大半夜跑來廢了他一隻胳膊。
烏雲不知何時散了,謝璟踏著輕快的步子走在巷子裡,似是想起了什麼,他停下腳步,抬頭看皎潔的月光。
不是誰都能肖想月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