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鳶和他聊以後,聊起漢服,聊到蘇苡和祁牧,聊到追她的那個男生。
“為什麼拒絕?”
“不喜歡啊,誰會和不喜歡的人在一起。而且,我也不知道他喜歡我什麼,我好像沒有什麼值得喜歡的。”
費聞昭看向女孩側臉的弧度,很想否定,但他沒有說話。
沒有意義。他要麵臨的是出國,是不知道長達多久的分離。
他醞釀許久的情意,總會被時間消磨殆儘的吧。
借著棠鳶去遠處洗手間,費聞昭買了兩杯奶茶。
棠鳶開心接過:“學長你還喝這個呀?”
“不喝。聽說女孩子喜歡喝就買了。”
“那你怎麼買了兩杯?”
“嗯,怕你不夠喝,又不知道你喜歡哪種口味,挑一個吧。”
“謝謝學長。”棠鳶挑了白桃口味那杯。
他還想說,知道你喜歡什麼,以後就買你喜歡的口味。
卻發現,他們不會有以後了。
費聞昭把棠鳶送到樓下,棠鳶從懷中變出一個小香囊。
“學長,實在不知道送你什麼當作畢業留念,就自己設計了一個荷包掛件,本來要去寺廟祈一個禦守,結果睡過頭了……”
荷包上的刺繡有些歪扭,除了簡單的“福”字,還有一朵淡淡的海棠花。
棠鳶湊過來指著這朵花,腦袋快要蹭到費聞昭身上,“這個代表我的名字‘棠’,哈哈。”
“我很喜歡。”
他低頭看女孩毛茸茸的頭頂。
伸手摸了摸。
我很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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簽售會禮堂外。
團團牽著棠鳶的手,走到費聞昭麵前,吃糖的時候手都不鬆開。
“下周一去頌風報道集合,收到消息了吧。”費聞昭從回憶裡抽身,緩緩問道。
“收到啦,不會遲到,放心吧。”棠鳶笑起,細雨濛濛下,肩膀處潮濕了些,顏色濃重暈開,隱約看到褙子下的肩帶。頭發上蒙了一層細密雨珠。
費聞昭把外套脫下,遞給棠鳶,“先套上,去洗手間暖風機下把衣服吹乾。”
“下次穿厚點。”
“謝謝學長。”棠鳶接過,另一隻手被團團緊緊地捏著。
“姐姐,我要和你一起去。”
“這麼喜歡小棠姐姐?”費聞昭挑眉。
“對呀,姐姐這麼漂亮,哥哥不是也喜歡嗎?”
團團吃得嘴巴盈亮,再一次語出驚人。
棠鳶正要插話換個話題,卻聽到費聞昭從喉間發出悶音:
“嗯。”
“哥哥也喜歡。”
大學,英國,現在,每一刻。
都未曾被時間的洪流所衝淡。
所有課程拿著滿績的他,總以為,心動會停止,愛會消失,離彆後總會忘掉彼此。
卻沒成想,那些泛起的漣漪在後來的陰雨中,愈演愈烈,成為可以淹沒他的浪潮。
在鐘表的滴答聲裡,一次又一次席卷而來。
甚至當時的動作和表情,每個細節要比當時都更鮮明,更鮮活。
他在腦海中不知上演了多少次借位失敗的吻,又重複了多少遍棠鳶說過的話,還有那一夜的愧疚自責。
無限放大。
那個荷包,快要被觸摸到褪色。
那件誤打誤撞得到的情侶衫,他已經複刻了所有的海棠刺繡。
再沒有可以用來日日端詳的事物。
他有些後悔。
那些兩人可以麵對麵的交流,耳畔的聲音,都變成夢寐。
他偶然坐在那間刺繡教室出神,她也是這樣一針一腳繡上去的嗎?
想見她的想法響徹在心間的時候,他都告訴自己,你已經離開四年了。
可是直到那次,袁清安偶然提起文城開了不少不錯的漢服工作室,她也想找位設計師試試,朋友推薦了一家,叫“初棠工作室”。
“海棠的棠嗎?”他問。
“應該是吧。”
他聽到自己那呼之欲出的心跳,在耳邊炸裂,再也無法主動壓抑。
“我過幾天會回國,接手爸的公司。”
“真的嗎,歡迎回家兒子。”袁清安驚喜道。
即使他再聰明,騙過了自己的大腦,抑製所有的多巴胺,也沒能藏起自己的心意。
“聞昭,我在莊園,你下次回來吧,明天好像有客人。”
“好。”
“什麼客人?”
“我約了那個設計師上門,好像是八點。”
“我明天會去莊園看看團團。”
所以,他特意選了那一天回到莊園,小住幾日。
所以,他在下雪時突然出現,又把棠鳶的車拖走。
*
此刻,他看著棠鳶披上他的寬大外套,在他的瞳孔裡漸遠。
一切都像當年。
他可以將這四年折疊。
因為他知道,過幾分鐘,她還會出現在他眼前。
就像剛剛,他能麵對麵地對她說——
“我在這兒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