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問過汪教授了,不會影響以後日常用眼。”費聞昭走進病房。
“那可真是萬幸了,”蘇苡站起身,開心道,“小湯圓,以後多注意啊,彆太拚。”
棠鳶臉上露出以往的微笑,紗布陪襯下,添了分易碎感。
費聞昭動了動喉結,“下個月來注射第二針。”
“怕嗎?”
“還好啦哈哈。”棠鳶調整坐姿,背後的坐墊不小心掉到地上,她著急地彎腰去撿,側著身子向前探,床邊沒有任何遮擋,她撲了空。
半個身子被扶著抱起。
眼前的暗讓鼻尖的味道更敏感,那麼熟悉。
費聞昭彎著腰,下巴觸到棠鳶的額頭,額前碎發讓他眼裡泛起波瀾。
他伸手在她頭頂揉了揉,“小心啊。”
蘇苡在一旁無聲尖叫:嗑到真的了!
“小湯圓,那你今天是不是可以出院了?”蘇苡問到,“費學長你送她回去吧。”
“好,你回公司吧。”費聞昭拿起外套,“我會安全送她回去,棠鳶,我們準備一個輪椅吧?”
“不用,”蘇苡擺手,“你可以抱她下去啊。”
棠鳶:……
“蘇蘇幫我拆了紗布吧,我還有一隻眼是健康的。”她尷尬一笑,蘇蘇儘出餿主意。
*
單捂著眼睛讓棠鳶還有些不適應,她有些不敢正麵抬頭看。
“不用太在意。”費聞昭打著方向盤,突然說,他看出棠鳶很在意眼睛上的紗布。
“是不是很醜啊學長,哎。”棠鳶情緒低落,還沒敢提起從設計集訓提前出來的事。
“怎麼歎氣。”
“沒有,我隻是不知道怎麼開口。”
“和我一起,不用那麼多顧慮。”
“我提前從公館出來了。”棠鳶右眼看窗外的樹木,視野範圍小了很多,餘光正好屏蔽了費聞昭的位置。
“我知道。”
“你是不是很失望啊。”棠鳶還是問了出來。大概是費聞昭舉薦的原因,她好像一直憑著不想讓對方失望的勁頭在努力。
因為眼睛而住院,沒有完成頌風的任務,她心裡炙熱的執著也隨著淋了一場大雨。
紗布蓋住的不僅是她的眼睛,還有期待。
“你做的很好。”
短短的句子擲地有聲。
“你做的很好,祁瑤已經向我彙報過了,哪怕最後一件作品沒有完成也不會影響,另外兩件可以一並麵世,”他聲音在周圍的喇叭聲中,依然不疾不徐,“你隻有四天時間,而她們有六天,這樣對比不公平。”
“棠鳶,不要著急否定自己,也不要誠惶誠恐。”
“我選擇了你,是我明白你的實力。”
“那個,大學得獎後得意地向我炫耀的棠鳶呢。”
前方紅燈,費聞昭緩緩停下。
“正視自己,而不是自我懷疑。”
說完,費聞昭發現身邊的女孩沒有動靜,他扭頭看去。
棠鳶眼睛紅紅,盈滿了淚水,怔怔地轉過頭看他。
“學長我嗚嗚嗚……”她就那樣猝不及防地哭了起來。
滿臉都是眼淚,包著紗布的那邊,底層已經浸濕了,還在留下眼淚。晶瑩的,在陽光下讓他很想去撫摸。
“棠鳶。”
女孩聽到叫她的名字,嗚咽地更洶湧,她用雙手捂著自己的臉,淚水從手邊滑下來。
費聞昭被後方的喇叭提醒,才啟動車子。
心上有無數的蚜蟲在細密地啄。
他隻能忍著,加速到一個沒有人的地方,靠邊停下,看身邊的女孩還沒從情緒裡脫離。
費聞昭的話,字字句句都像是棠鳶另一個人格的自我寬慰。
這些年,她不時地鼓勵、給自己打氣,好熬過那些難熬的日子,無數次自我摒棄和厭惡人間,又在太陽升起時重新恢複勇氣。
靠的都是那些無用的雞湯。
可是當這些肯定的話語,從費聞昭那裡聽到時,那麼真誠有力,讓她潰不成軍。
她是個俗人,被安慰的時候會更委屈。
他看穿了所有的脆弱,依然選擇了去撫慰她。
她沒能忍住,這些天的疲憊無力,對未來的焦慮,都讓她惶恐極了。而她隻能坐在病床上,沉浸在裹著紗布的黑暗裡。
不是她的眼睛在黑暗,是她。
可是此刻,太陽從車窗外照進來,又照到她身上。
太陽真好啊,從不對人間挑三揀四。*
“棠鳶,轉過身來。”費聞昭轉向她,用手去扶她的肩膀。
棠鳶的眼周、臉頰帶動著脖子,都哭得潮紅。
看她淚眼婆娑,費聞昭低低笑了。
“小委屈。”
“不對,剛剛是流心小湯圓。”
他的手探到棠鳶頭後,輕輕拉開紗布的結。紗布掉落,掉在棠鳶手上,傳來濕意。
她的另一隻眼睛還有些障礙,但右眼能清楚地看到。
費聞昭用手撫去她眼角的淚,聲音溫柔,讓她想起那片羽毛。
“彆哭。”
“我都知道。”
兩句話,又惹得棠鳶開始扁嘴,不知道怎麼回應。
她低下頭。手搭在費聞昭抬起的手臂上。
沾濕的睫毛上還有淚珠,眼尾通紅,鼻尖也紅紅的,眼眶裡還在氤氳淚水。
費聞昭的手逗留許久不想拿開,喉結又不自覺地滾了頓。
“棠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