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妖將碗筷放進洗碗池裡，轉身進入後廚，走到正坐折疊矮凳上休息的男人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

“老爹，我吃完了，你快去吃飯吧，有客人來了我看著。”

“誒……好。”

姚燭明應了一聲，從矮凳上站起身，對著姚妖笑了笑，眼角浮出三四條淺淺的皺紋。他的身材高大卻不挺拔，肩膀微微有些向前傾，黑漆漆的背影倒影在白色的瓷磚上。

“把圍裙穿上，彆把衣服弄臟了。”

他說著解開身上的黃色圍裙，套在了姚妖頭上。

“知道了，你快去吃飯吧，菜都要涼了。”

姚妖一邊係著繩子，一邊催促道。

黃色圍裙上沾染了許多洗不掉的深色汙漬，係在身上的繩子摸起來鬆鬆垮垮，明顯磨損得十分嚴重。

姚妖琢磨著是不是該用零花錢買一件新的圍裙了。

這一件還是她五年前送給他的。

姚燭明經營的是一家小麵館，招待的客人基本上是住在附近的居民。店裡通常隻有他和妻子兩人，姚燭明負責在廚房煮麵，妻子在前麵招待客人。放學或是雙休日的時候，姚妖會到店裡幫忙。

今天中午的時候，嶽父打電話過來讓妻子去老家處理一點事情，所以店裡隻剩姚妖和姚燭明兩人。

這個時間點，會來吃飯的客人不多。

姚妖接過他的工作後，走到傳菜的窗口前。

通過這個窗口，可以看到外麵擦得晶亮的玻璃門，門外栽種著桂花樹的綠化帶，一條灰色的馬路上汽車不斷按著喇叭。

除了這陣陣喇叭聲外，門口還傳來一個字正腔圓、悅耳動聽的女聲——這是新聞頻道裡女主持人的聲音。

隔壁五金店的老板在看電視時總會將聲音調到最大。

“……月川市榮榮動物園裡突然飛進來一群烏鴉。鴉群飛在空中，向動物園裡的遊客砸落石子。遊客裡的一名年輕人李某扔出背包對進攻的烏鴉進行還擊，他的行為進一步惹怒了鴉群，遭到了全體烏鴉的集中攻擊。幸好月川市的消防員及時趕到用高壓水槍衝散了鴉群，解救出了李某。救護車將重傷的李某送往了市中心第一醫院……”

“專家表示，鴉群之所以出現攻擊人類行為，是因為它們的棲息地被人類破壞，憤怒的鴉群才會對離它們棲息地最近的人群聚集區域進行襲擊。月川市的環境保護部門和綠色環保組織表示，他們將會對此事展開調查……”

“……烏鴉突然襲擊人類？”

姚妖聽到這裡，忽然聯想起幾天前學校裡發生過的一件事情。

一隻不知從哪裡跑來的野貓，竄進了正在上課的教室。在任課老師出聲驅逐之後，它挑釁般從地跳到講台上，一邊不停地哈氣，一邊對著那個驅趕它的老師露出垂涎凶殘的目光。

在學校的門衛拿著鐵籠到來之前，那隻野貓用鋒利的爪子抓傷了老師，並在黑板上留下了三道白痕。

野貓黃黑色毛絨臉上那雙狠戾瘋狂的黃橙橙眼睛，宛如注視著獵物般打量教室裡的人類，把老師和一眾學生都給嚇壞了。

有人說，那是因為有人偷走了野貓的孩子，一不小心弄死後，就將幼貓的屍體藏在了學校裡。野貓循著貓崽的氣味找過來後，發現它的孩子們都被人弄死了，悲痛之下衝進附近的教室對人類進行報複。

說得信誓旦旦。

如果那隻不是公貓而是母貓的話，姚妖說不定就願意相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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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燭明吃完飯從門外走進來。

“囡囡，我吃完飯了，這兒不用你守著了，你去樓上寫作業吧。”

姚妖將高湯盛進大碗裡，端到窗口前，衝著外麵喊了一聲，“76號，您的麵好了。”

喊完後，她轉身解開圍裙，遞給姚燭明。

“那我先去做作業了，需要幫忙的時候就叫我。”

姚燭明接過圍裙，對著她揮揮手，毫不在意。

“接下來就沒什麼要你幫忙的了，你專心去做你的作業。”

這座臨街的兩層建築，一樓是小麵館，二樓是他們一家居住的房間。

姚妖沿著屋後的樓梯走到二樓，回到自己的房間。

她的房間靠近馬路的那麵牆上有一扇窗，窗台上擺著一盆多肉，窗戶下是一張木頭做的桌子，桌子上放著可愛豬豬頭的台燈，和一隻粉紅色的書包。桌子旁就是她的床，上麵的被褥鋪的整整齊齊，靠牆的一麵端端正正坐著一溜毛絨公仔。靠近門的地方是衣櫃，衣櫃的對麵是擺滿了書籍和資料的書架。

這間小小的房間被布置得溫馨而整潔，光可鑒人的地板上見不到一個垃圾，足以看出居住在這裡的人十分勤勞和自律。

姚妖從書包裡取出試卷、草稿本和筆，打開台燈開始奮筆疾書。

高三的作業量多到嚇人，一直到了晚上十一點半多的時候，姚妖才從題海中暢遊上岸。

做完作業，姚妖打了個哈欠，低頭看了眼手腕上的時間。發現現在時間已經很晚了，她扭了扭酸疼的脖子，將整理好的作業塞回書包裡，起身去洗漱刷牙，然後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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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妖睜開眼發現自己飄在半空，腳不沾地，四周都沒有可以讓她借力的東西。她攤開手，發現輕紗似的乳白色光芒流淌在她的身上。

姚妖朝四周張望，想要找到這光芒的來源。下一刻，她就看到自己的麵前懸停著一輪圓月。

龐大的月亮懸浮在沒有一片雲彩的天空，離她隻有不到五米的距離。姚妖睜大了眼睛，仰起頭朝著上麵望去，但直到她的脖子仰得僵硬，都看不到月亮的頂端在哪裡。

在這輪近在咫尺的、仿佛摩天大樓一般的月亮麵前，她心中升騰而起的不是童話般的奇妙感覺，而是仿佛被深海溺亡般的窒息感。

那輪滿月仿佛是一隻盤踞在那裡的嗜血怪物，那月光仿佛變成了怪物貪婪而邪異的視線，緊緊鎖定著她，盯著她的一舉一動，不放過她臉上出現的任何一絲表情。

“……呼哧呼哧……呼哧呼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