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守是在一個雪天抵達離島的。
船夫見到鹿守時,臉上是毫不掩飾的驚訝。鹿守才知道,深淵的時間要比地上長得多。
……他本可以不必這麼急著和人偶分離的。
他想起分彆時,人偶憤怒又被強行壓製下去的眼神,隻覺得胸口揪著疼。
可是,不管怎麼說,他還是離開了至冬,乘船前往稻妻。
——
見慣了至冬稀疏的樹木和深淵扭曲蒼白的植被,乍一見離島上覆蓋著新雪的羽扇楓,鹿守有些恍然。
紅楓如故。他回到故鄉了。
下一站,該去哪裡呢?
他在一心傳領地外站了許久,刀匠進進出出,卻沒有人認出他。
久到有人出來詢問他是否要定製武器,他才如夢方醒,轉身離開了那裡。
……看來,這個世界的人偶很久沒有回到這裡了。
一心傳中,大多都是熟悉的人,鹿守對他們有著隱約的印象。可是,他們沒有將這個世界的人偶視作同伴。
鹿守心中忽然空了一塊,人偶存在這裡的意義是什麼呢?他存在這裡的意義又是什麼呢?
他們都是不被創造者需要的人偶。人偶的特殊身份使他們可以很容易地生存下去,不必像凡人那樣為了生存而掙紮。他們一直追尋的,是值得他們存在於世間的理由。
人偶在深淵奮戰是為了這個,他不遠萬裡返回稻妻也是為了這個。
他在至冬時,尚且沒有什麼異樣的感受,可是現在,在稻妻,在他最熟悉的地方,他卻感到胸口空落落的。
就像精致的提燈丟失了燈芯,就像正在攀登的人找不到手中的繩子。
他在人世間迷路了。
無牽無掛,孑然一身。就像他剛剛從借景之館中醒來的那段日子。
丹羽,那個親自教導他成長的人……鹿守絕不願意懷疑他,可是人偶的態度令他在意:
這個世界的丹羽真的會背叛大家嗎?
如果是這樣的話,人偶遇見的那個丹羽和自己認識的丹羽,會是同一個人嗎?
……如果在他的世界,丹羽不再是他能信任的人,他會因此走上和人偶相同的道路嗎?
鹿守的腦海被重重疑問占據著,待他回過神來,他已經一路走到了影向山下。
這樣也好。鹿守深吸一口氣,走上影向山的棧道。
登上層層疊疊的台階,穿過一重重鳥居,鹿守惴惴不安地站在神櫻樹下等待著。
他精致的眉眼微微蹙起,眼睛卻無神地落在空中隨風飄零的花瓣。他不知道自己將會收到什麼樣的消息。
八重神子施施然從神社偏殿走出,語氣輕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