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敏得了賈母生病的消息,忙讓人套了車馬,去榮國府看望她的母親。又命人去請林黛玉,詢問她是否要同去。
自從年前那一糟事,林黛玉便不大往榮國府去。賈敏後來才從林青琇的嘴裡撬出了話,了解了原委,自是心疼自家女兒。自此後去賈府,若非是三節兩壽等必要的場合,其他日子全隨著林黛玉的心思,她若不願意,那便不用去,今日也是如此。
林黛玉聽聞賈母生了病,忍不住擔憂起來,自是願意探望。
見賈母滿頭銀發,麵色無華,又是落下了傷心淚。
賈母親昵地點了點她的額頭:“你這丫頭,明明是我病了,卻還要來寬慰你。”
賈敏聽了這話,漸漸止住淚,又向鴛鴦問道:“大夫請的那家的?怎麼說的?開了什麼方子?今日可用了?症狀可有所緩解?”
成串的話語從她嘴裡問出來,鴛鴦忙笑道:“姑奶奶彆急,待我慢慢同您講。”
賈母看了眼渾身緊繃著等待鴛鴦回複的賈敏,帶著笑搖了搖頭,又懷著溫和地目光朝林黛玉招了招手,讓她坐做到自己的身邊。
林黛玉帶著關切的目光坐下,詢問道:“外祖母可好些了?”
賈母望著眼前這個同她母親九分像的外孫女,帶著笑,示意她湊過來,在她的耳邊悄聲說到:“我今兒個見著你和你母親,這病就已然是大好了。”
林黛玉聽這話眉梢眼角也帶了點笑。
這話雖是賈母悄聲在林黛玉耳邊低語,可這屋子也不大,賈敏也聽了個清清楚楚,回頭看向那一老一小,神色嚴肅地說道:“這就是糊塗話了!還得好好喝藥才是!”
賈敏這嚴肅的樣子還沒裝夠幾秒便破了功,無奈地笑著:“我和玉兒又算哪門子靈丹妙藥。”
她搖了搖頭,又拉著鴛鴦細細說起了保養一事,她過去身子不太康健,染過不知幾次風寒,許是久病成醫,對這病症可謂是有著獨特的理解,今日也算是有了用武之地。
林黛玉見母親這樣的小兒女情態也偷偷笑了起來,忽地手中就被塞了一個圓潤的東西,仔細一看,竟是一枚帶有紅暈的玉玦。
“外祖母?”林黛玉納罕問道,她不知賈母為何會突然送她一塊兒玉來。
賈母握住她的手,讓她拿下那塊兒玉,另一隻手將她摟進懷裡,摸著她的頭發,緩緩說道:“這是我臨出嫁時老太爺給我的,如今你也要到了要議親的年齡,我這破身子也不知道還有多少時日可活,今兒個你來了,便趁機先給了你。”
“外祖母!”林黛玉動容地喊道,眼裡也泛起了瑩瑩淚花。
賈敏皺著她那秀麗的眉,雙眸含淚地望著她母親:“您說這話不是紮我的心嗎!”
賈母見她最疼愛的小女兒在她麵前哭哭啼啼,心中同樣是一片傷心,隻是死生有命,再如何掙紮也躲不過這命數去,她如今活的已經夠久了。
見賈敏淚止不住,漸漸失態,便讓鴛鴦帶著在一旁伺候的人下去,免得她們見了賈敏失態的模樣。
“莫哭,如今雲丫頭已經出嫁,寶玉也定了親,隻等來年便會迎新婦過門,鳳丫頭也已經開始替府裡的姑娘相看人家。這些小輩中隻有玉兒和琇兒讓我放心不下,你可開始替他們相看人家?”
“還未曾,我打算將他們多在身邊留幾年。”賈敏搖搖頭。
林赭石當年嫁的太早,她如今想將林黛玉多留在身邊幾年,至於林青琇更是打算等他下場考試後再替他尋一門好親事。因此這一對兒女的親事賈敏近幾年都不打算操心。
賈母也懂她女兒的心思,又看了看在一旁乖乖巧巧坐著的林黛玉,忍不住歎道:“多留幾年便多留幾年吧,在家裡做姑娘的日子總歸是最快樂的。”
她在榮國府做了六十多年的媳婦,如今已快八十,最鮮活的記憶仍是在史家做姑娘的時候,雖說人事都已模糊,可那份快樂卻延續至今。
賈母這樣說,倒讓賈敏生出點詫異來。
“你難不成以為我會說如今我大限將至,想在臨死前見到玉兒和琇兒成親這類的胡話?”賈母見賈敏詫異,反問道。
這話又涉及生死,林黛玉握住了賈母的手。
賈敏也帶著笑,忙否認道:“我可沒這個意思!是娘自己說的!”可在她心裡,剛才也有片刻動搖,若是她母親日後身體減弱,想在臨了見到玉兒和琇兒成家,那她或許真的會現在就替他們二人定下婚事。
“婚姻是一輩子的事,你該好好思量才是。”
王熙鳳望著仿佛此事與我無關的迎春,以及在一旁笑作一團看戲的探春,不由得覺得肝火上炎到頭目,讓她頭疼。
李紈見王熙鳳支著腦袋,一副難受的樣子,替她倒了一杯茶,隻最後到底忍不住也笑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