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千律跟在鄭川逸身後下了半層樓梯,鄭川逸在前先點亮裡屋的燈。徐千律好奇地到處張望,很明顯,他的注意力已經大部分轉移了。
暖黃的光線為這個雨夜平添了一份靜謐,也足以看清裡麵的布局。沒想到音像店的隔壁會有如此一間,五臟俱全的一居室。
“我去,這兒是音樂教室嗎,怎麼會有這些?”稱得上客廳的地方被一架鋼琴和架子鼓占據了大部分空間,加上小沙發小台幾以及小電視和一些零零散散的書,各處滿滿當當,亂而有序。
不能簡單用整不整齊來形容,當下的環境讓徐千律更多感受到的是安逸和鬆快,因為到處都說明著這是獨屬於某一個人的空間。他更羨慕了。
“也是接手過來的麼?”
“不是啊,他們是我的家當。”
又要開始驚訝於彆的事情了,徐千律問:“你都會?”
“會,不過這個不能說是拿手,”鄭川逸指著那架厚重的棕色鋼琴說,“是對我有特彆的意義的東西。”
徐千律點點頭,感慨道:“可是會也很厲害啊,沒想到你是這種類型。”
鄭川逸笑問:“那你以為我是哪種類型?”
那當然是能躺就不坐又不拘小節的類型咯。心裡想完,徐千律撓撓頭,補充說:“其實想想,架子鼓也蠻符合你的……你的氣質。”
鄭川逸一樂,走到牆角拿出一個箱子,“哢”地扣開卡鎖,揭開盒蓋衝他道:“那這個呢,其實它才是我的主要技能。”
徐千律湊過頭,裡麵的東西即使在昏暗中也依舊鋥鋥亮,他指著它,一邊回想似的,一邊道:“音樂書上見過,叫……那個什麼風。”
“薩克斯。”
徐千律恍然:“對對對,就是薩克斯風。”
被他認真回應的表情逗樂,鄭川逸哈哈一笑,複又蓋好蓋子把東西塞回去,“吃餅吧,脆皮都要不好吃了。”擔心徐千律拘謹,他直接努著下巴指揮,“坐這兒,東西放那兒。”
聽他的話,徐千律慢吞吞在沙發上坐下,將手上拿的畫和碟子擱到茶幾上,雙手握住手抓餅慢慢吃起來。
隨後又想到什麼,跟鄭川逸說:“我看電影裡,我以為吹薩克斯的,是戴小帽,留小胡子,”說著還比劃起來,“那樣。”
鄭川逸拖出個小板凳,正要坐下,又站起來問:“要水還是汽水?”
“溫水就行,謝謝。”徐千律聽到鄭川逸招待式的問話,又莫名並攏膝蓋,板板正正坐好。
把水遞給他,汽水也開了一瓶放在一旁,鄭川逸說:“聽起來怎麼那麼像酒館兒賣藝的。”
徐千律欠身道謝,反應過來他這是回答了他上一個問題,趕緊道:“我就隻看過那種嘛。”
“逗你呢,”鄭川逸終於坐下,把耽誤半天的晚飯送到嘴裡,“我這個人毛發比較,嗯,沒有那麼重,想長出那種小胡子可能有點難,要不我老了試試看?”
徐千律無語半晌,又覺得不理人不太禮貌,最終隻好舉起大拇指,乾巴巴來了一句,“行,你試試,能行的話我改叫你鄭爺。”
鄭川逸直接樂翻天,他覺得徐千律有時候那些不自覺的小表情特彆有意思,雖然人臉還帶著傷,這麼做好像有些不地道,但還是沒忍住。
看著鄭川逸,徐千律捧起汽水瓶吸著,隨後也被傳染似的,麵上帶上點笑意。
笑了會兒,鄭川逸還是給出答案,“小時候覺得,薩克斯的聲音,和鋼琴很配。”
徐千律莫名從他語氣裡聽出一點點懷念,想到之前對方說的鋼琴對他有特殊意義,猜測這裡麵是不是有什麼關聯。
“感覺會很多樂器很厲害啊,為什麼要縮在這兒開一家毫不相乾的店?”
聽到這話鄭川逸看向徐千律,“這個縮字用得很到位啊,”複又笑道,“你這麼說我很高興,但是我們家店可不一定,以後可借什麼碟都沒了啊。”
“不,我不是那個意思。”徐千律擺擺手,隨後又有些低落,“可能以後真的借不了了。”
鄭川逸早就瞥到茶幾上露出來的斷成兩半的碟片,他眼神示意道:“因為這個麼?”
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徐千律才發現他居然大咧咧忘了這件事,尷尬地從畫紙裡扒拉出碟子,推到鄭川逸麵前,不好意思道:“你看押金夠不夠扣。”
根據徐千律每次都是卡點來還東西,鄭川逸猜到估計是和家裡大人有關,類似的事情每學期多多少少會發生幾次;曾經還有家長上門來問,為什麼租小說給他們家小孩兒,導致他們分心不好好學習,對此他見怪不怪。
他現在更感興趣的是碟子旁邊的東西,抬抬下巴,問徐千律:“我能看看這個麼?”
“這個啊,”徐千律拿起畫紙,怕紙片掉得到處,小心將它展開,惋惜道,“之前還說畫好送你,現在估計是不行了。”
鄭川逸在桌上將碎片鋪開,根據裂痕草草把畫拚完整。畫上無論神情還是動作具是傳神,每個人不同的性格。似乎都可以僅通過畫麵傳遞出來。
“現在也送我唄。”
“啊?”
“我說,反正你也用不到了,就送給我吧。”
“你要來乾嗎,已經是廢紙一張了。”
“乾嗎說這種話,”鄭川逸說,“就算被彆人否認,難道你對自己還認知不清嗎?看你的個性也不至於吧。”
“你,”徐千律問道,“覺得我畫得好嗎?”
“需要問麼,”鄭川逸嘖道,“那天說畫好讓我掛店裡的自信呢?彆人歸彆人說,你自己不要動搖啊。”
徐千律訥訥無言,他當然不是對自己的畫沒有把握,隻是莫名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拿不準。又或者,他誇下的海口,期待得到對方的反應。
“我媽,我媽她就說搞這些是浪費時間,說我畫出來的是廢物。”
“所以,是你媽打了你?”